期盼又失望过太多次。
如今反而像是濒死前的幻想。
终于有人动了。
她拿着筷子,夹起一块上面裹着油水的软烂肉片放进嘴里。
反复三两下咀嚼。
入口即化的肉片转眼变为残渣。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味蕾。
“呕!”女人忍了片刻,止不住干呕起来,同时有少许未曾吞下去的残渣掉出来。
同为俘虏的另外几个女人没有反应。
守在门口的宫人却是嫌弃掩面。
女人虽是吐了,却仍旧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将食物塞进嘴里。
直到一碗白米饭被吃干净,她才放下手中的碗筷。
她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回来了,重新适应大雍便是第一步。
其他人终于也跟着吃起饭来。
“恶心死了,凭啥咱们得在这儿伺候战俘啊?”
“你少说两句。”
宫人没等所有女人都放下碗筷,见她们吃得差不多便迫不及待将残羹端走。
几个女人坐在凳子上,身体仍是呈蜷缩的姿态。
不多时,有一个太监拿着一本册子进来。
“挨个儿说,你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还有何亲人?”
良久的沉默过后,本来还算温和的太监开始逐渐不耐烦了,“都哑巴了?”
“你们会送我们回家吗?”
一个还算年轻的女人忽然怯生生抬头。
“皇上隆恩,自然是许你们回家的。”
年轻女人忽然笑了,很快又开始掩面哭泣。
登记名册的太监怒了,“这是疯了不成?有话就好好说。便是没有亲人在世了,天家也能给你们一笔银子,分上一亩三分地,好好过后半辈子。”
太监的口气中有怜悯,有嫌恶。
这些女人是晦气的,但这份晦气又不是因为她们自己。
“姜……我叫黎满,昭南人,我想见昭南王世子。”
适才第一个吃饭的女人再次做了第一个。
太监在册子上记录的手一顿,随后狠狠忒了一口,“白日做梦呢你。”
“我再给你次机会好好说。”
女人却突然像疯了似的大喊起来。
“我要见昭南王世子!”
“我要见他!”
太监尖声警告,“你若是再发疯,就只能把你扔出去了。”
“我要见他……”
“景榕哥哥……”
“你好大的胆子!”太监猛甩了她一个耳光。
外面忽然进来一个服制更繁复的太监。
适才还耀武扬威的太监躬身走到他面前,“师父,您怎么来了?”
“皇上盯得紧,少给我惹事,赶紧做完了事。”说罢太监手一挥,两个小太监上前把刚刚发疯的女人架住。
“走吧。”太监一甩拂尘,离开了此处。
发疯的女人慢慢冷静下来,“你要带我去见景榕哥哥吗?”
“姑娘这副样子可面不了圣。”
“面圣?”
“姑娘要找的昭南王世子如今已是大雍的皇帝。”
“皇帝?”
女人口中喃喃自语。
太监带着女人来到一处盥洗室。
“姑娘先进去沐浴更衣,再学几日规矩,便能见到皇上了。”
女人听到太监的话,慢慢走进盥洗室。
她想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并不容易。
甚至连重新捡起和人的交流都得花费时间练习。
但女人远比其他女战俘来得坚决。
和她一起回来的女战俘,甚至有疯得不成人样的。
多年的摧残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毅力挺过去。
原本在齐越时还能麻木自己。
如今回来就像是给从内部开始损坏的琴换上绷紧的新弦。
表面上将松松垮垮的旧弦换掉是好事。
然而腐朽的琴身根本承受不了新弦的力量。
断裂是迟早的事。
第179章 陨落的替身
“景榕哥哥。”
萧景榕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五味杂陈。
甚至隐有几分愧疚。
脑中忽然浮现十余年前的事。
当初他们分别从两条不同的山道进军。
她的死讯传来,他忙于抗敌,根本没时间亲自去核实。
等击退齐越时,已只剩下满地的尸体,甚至有许多被击落山崖之人。
连马革裹尸都做不到。
更别提一个个确认身份。
不是没想过她被俘虏的可能,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牺牲所有人杀到齐越大本营去救她。
……所以不得不当她已经死了。
姜家人偷偷派人对外声称她是为救他而死,他查到了却并未阻拦。
因为只有如此,姜家才会得到更多补偿,也算安慰她在天之灵。
萧景榕难得卸下朝堂之上的冷漠威严,轻声问道,“听内侍省的人回禀,你不愿回姜家老宅,为何?”
“我这样回去,有什么意义呢?”
姜梨满比谁都清楚,她回去也不过是遭人嫌而已。
一个女战俘……
萧景榕见对方满脸悲戚,不再勉强,“你也可留在京城,朕会派人替你安排住处。”
姜梨满红了眼眶,却又抬头忍住泪水,“景榕哥哥,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要让我离开你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