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怀苏倾耳听了会……那是棺材盖打开的声音。
山壁之上,百口悬棺自启,枯枝般的手从棺材中伸出,死死扣住棺材边缘。身穿嫁衣的白骨坐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上悬崖。
太多了。
凌怀苏挥剑,剑气扫向峭壁石缝间一株树枝,树叶飞落,凌怀苏并指接住。祝邪剑急剧缩短,化作一枚银戒,圈在他食指。
他抹去叶片上的灰,折叶放在唇边。
悠长吹叶声破风而至,霎那间,暴走的罗摩、倾巢而出的<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全都奇迹般停下了动作,安静下来。
果然。
魔气与煞气同源,而凌怀苏身为魔头,理论上是能控制这些东西的。
见这招奏效,凌怀苏深吸一口气,试图驱使它们回到地下,再次吹动叶片——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仿佛心脏被万剑洞穿,疼得凌怀苏身形一晃,捂着心口半跪在轿顶,好半天没站起来。
吹叶声戛然而止,罗摩与僵尸蓦地清醒,加倍暴怒地朝凌怀苏涌来。
凌怀苏冷汗如雨下,颤颤巍巍想要起身,一只罗摩抓住了轿杆,手足并用地爬来。轿身一歪,凌怀苏好悬没被晃下去,立刻伸手扶轿顶稳住身形。
越来越多的怪物攀爬上来,他在颠簸中站起身,准备召出祝邪应战,却忽略了一点——绳索的承重力是有限的。
绷到极致的麻绳终于不堪重负,咯嘣断了。
失重的那一刻,凌怀苏眼角一跳,心想:“哦豁。”
其实他是魔气所化,摔一下也摔不死,顶多散个架。
只不过他此时元神不全,魔气不稳,这么一散,估计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聚回来。
凌怀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落进了一个宽阔而紧绷的怀抱中。
煞场终于解体,天空山川如镜花水月般溃散。
那人稳稳接住了他,凌怀苏在下坠的风中偏了偏头,喉结轻滚,在对方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第4章 交锋
凌怀苏轻轻眨了下眼,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那人清晰坚冷的下颌。
再细嗅去,只能闻到对方身上霜雪般的气息,那缕熟悉感浮光掠影般不见了,勾出的情绪却萦绕不去。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感觉。
硬要说的话……他好像,有点难过。
以至于他这种处处开屏的风骚人士,居然生生忍住了不正经的嘴,直到落地,才假模假样地说了句:“多谢。”
然后凌怀苏就感到手腕处的力道蓦地收紧了,攥得他发疼。
凌怀苏抬眼朝那人看去。
极为出挑的样貌,浅色的瞳孔与他四目相对,里头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怔然片刻,镜楚缓缓松开了手:“你……”
“老大——”谈初然一路小跑过来,汇报道,“被卷进煞场的路人一共七人,初步检查没什么大碍,程延带人送去医院了。陆祺也找到了,车里关着呢,为了不挨骂竟然还装失忆。”
镜楚:“失忆?”
误入“场”的普通民众出来后会发阵高烧,烧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场”里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但显然,这不是他们调查员会出现的情况。
镜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凌怀苏。后者冲他无辜一笑。
谈初然:“这位……也是被困煞场的路人吗?”
“他交给我。”镜楚不容置喙地指示,“联系巫歧市特调处支局,我们要借用一下办公场地。”
***
“老大,我知道错了。”
陆祺委委屈屈地背手站立,话锋一转,梗着脖子道,“可我也是真心想加入特调处,你打我骂我吧,打断我的腿我也要爬过来,生是特调处的人,死是特调处的死人!”
他一番慷慨陈词表完决心,视死如归地一闭眼,半晌没等到下文。
“……老大?老大!”
就见那位高贵冷艳的处长这才乍然回神似的一抬眼:“死人推去太平间,来特调处干什么……再说说你在煞场里看到的。”
陆祺:“……”
这是完全没在听。
他哭丧着脸:“老大,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这四个字在镜楚心口重重一跳。
“回去再跟你算账。”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了陆祺,在屋内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然后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径直走出办公室,推开了招待室的门。
听到开门的动静,凌怀苏扭过头。墙上的投屏电视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他身上还穿着煞场内的婚服,惹眼的红与苍白的面容形成强烈对比。
恍惚间,镜楚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那也是个红衣似火的身形,马尾高束,手提长剑,含笑看过来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
见到镜楚,凌怀苏弯起眼睛:“你就是那位‘妖魔鬼怪见了都要绕道走’的处长?”
镜楚:“……谁说的?”
“你们那位小兄弟。”凌怀苏微微一笑,姿态松弛地倚在招待室简陋的单人沙发上,“不过我觉得,他可能对妖魔的审美有些误解。”
这位魔头学习能力强得惊人,短短的功夫,就把电视里的播音腔学了个七成像,口齿清晰、字正腔圆,“那位小兄弟还说,场的事专归你们管?哦,顺带一提,他的记忆是我抹的,不想留下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