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天际,犹如千军万马前的号角,而后积雪崩溃,一发不可收。无数雪块咆哮着滚滚而下,仿佛失控的巨兽,势不可挡地汹涌而来。
凌怀苏眼睁睁看着漫天雪幕席卷过山间,冲塌房舍,摧折树木,尽数掩埋吞没他生活的地方。
凌怀苏全然忘了身在何处,喉咙失桎,下意识挺身而出: “不要!”
祝邪应声而动,千万条剑影冲天,浩浩荡荡地在铺陈开来,想要抵挡摧古拉朽的雪潮。
然而无济于事。凌怀苏看得见听得见,却触碰不到任何事物,一泻千里的冰雪毫无阻碍地穿过剑影墙,直到目之可及的一切都被淹没在茫茫白色中。
一切归于死寂。
就在这时,一股霸道的灵力闯了进来。凌怀苏一震,眼前场景骤然坍塌,他清醒过来,胸口仍在剧烈起伏。
镜楚觉察异样,当即去劈凌怀苏覆在塔上的手,然而凌怀苏的手掌就像黏上去了似的,怎么都打不掉,镜楚只好将真元打入他后心,强行切断了他与天音塔的联系。方才凌怀苏在幻境经历的一切,都只不过发生在眨眼的光景。
“怀苏”镜楚皱眉,揽住他的肩膀。
凌怀苏耳畔嗡嗡作响,目睹摇光山覆灭的恐惧萦绕胸中,经久不散。
他怔然握住镜楚的手,言简意赅地说: “快,回摇光山。”
雪崩的景象太过可怖,不容他考虑是真是假,一心只想赶紧回到摇光山。
两人快马加鞭赶回了门派,万幸,摇光山风和日丽,一切如常。
凌怀苏这才稍稍放下心,但很快,新的忧虑又深了一重。
今天没发生,会不会在以后的某天成真
倘若那就是天音塔的预示,那么天道……真的可以改变么
师父还在闭关,凌怀苏尝试亲自卜卦,奈何他在卜算之术上是个半吊子,算了几次都没算出个确切的结果。
凌怀苏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叫上几个阵修,巨细无遗地加固了有积雪的峰头,又在主峰大费周章地辟了个能容下三百多人的巨大洞穴,还在山洞内外加装了两套阵法。
如果坏结果成真,众人可以躲进山洞,紧闭洞口抵挡雪崩,再通过传送阵逃出生天。
不管雪崩会不会发生,有个准备总是好的。
自始至终,凌怀苏都没有将在天音塔看到的事告诉任何人。在这方面他有一点迷信,认为不好的事说出来,便会成真。
做完这一切,他开始了提心吊胆的等待。
幻境里,摇光山中草木青葱,应当还是夏季。此时已值季夏,只要在树叶泛黄之前无事发生,也许就能说明是虚惊一场。
三日,十日,一个月……眼见着夏天到了尾声,凌怀苏等了很久,摇光山风平浪静,也没有任何不祥的迹象,他才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
山里气温骤降的那天,莫问真人出关了。
凌怀苏作为大弟子前去迎接,将天音塔的预兆告知了师父。他并没有说得太详细,只道看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担心门派安危,请师父卜上一卦。
听完他的话,师父并没有去摸卜算的铜钱,而是对凌怀苏笑了笑。不知为何,莫问真人闭关半载,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山羊胡都微微染上了白,这一笑,眼角拉出几道慈祥的皱纹。
他说: “你去南柯崖,替我摘几株绛心草来。”
“现在”
“嗯,我刚刚出关,境界还有些不稳,需要平定。”
凌怀苏心中疑惑,但师命难违,况且他该说的都说了,有师父在,应当不会出事。
临行前,他想起什么: “师父,剑法第四式我已经练好了,什么时候能学第五式”
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也会有更多底气。
莫问真人没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小望,依你之见,何为天命,又何为苍生”
凌怀苏一愣,不明白师父此问的意义,一时回答不上来。
莫问真人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道: “等你真正能回答上来的那天,再来找我吧。”
何为天命,何为苍生
从师父那里出来,凌怀苏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两个问题。
他若有所思地低头,捏起腰间坠着的那颗铃铛。
他刚出生那年体弱多病,总是啼哭不止,闹得府里上下不得安生。
有天,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踏入凌府,竟三两下哄好了襁褓中哭闹不止的凌怀苏。凌母啧啧称奇,挽留他做客,神秘人推拒了,并将一枚铃铛交至凌母手上,说此物与凌怀苏有缘,让他长大后交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此举关乎天命与苍生,马虎不得。
凌母问,很重要的人是谁
那人一笑,说: “遇到便知。”
……
凌怀苏凝视着掌心里墨玉般的铃铛,心思百转。
天命与苍生……和这铃铛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人又是谁
正当他思忖之时,镜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在这里”
凌怀苏收起思绪,转头望见月色下的人,眼神顿时软和起来: “师父出关,我去帮他摘几株绛心草。”
镜楚不假思索道: “我陪你。”
“得了吧。”凌怀苏笑道, “我御剑,载着你还怎么快去快回少拿这种眼神看我,要怪就怪你真身是条狐狸,不是长了翅膀的鸟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