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齐齐朝黑气打来的方向望去,一道人影已翩然掠至他们身前。
那人周身被黑雾缠裹,目如鹰隼,眼底隐隐闪着不祥的暗红,全然不复少年时的清朗。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楚感觉到对方身上浓稠的戾气。
凌怀苏皱了皱眉。
钟瓒不怀好意地一笑,朝凌怀苏假模假式地行了个晚辈礼: “别来无恙啊,师兄。”
第48章 祭品
钟瓒身穿看不出制式的黑袍,半张脸隐没在缭绕的煞气里,面对暌违已久的故人,自然而然说出了千年前的古语。
凌怀苏也以古语回敬: “‘无恙’需要我送你块镜子,照照自己不人不鬼的样子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还是这般犀利。”钟瓒轻蔑一笑, “你总是这样,站在云端俯瞰众生。我真的很好奇,是不是别人在你眼里,都是泥泞中的蝼蚁,阴沟里的老鼠啊”
凌怀苏幽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士别三日,我原以为你能成熟稳重些。显然,是我高估你了。”
钟瓒被那眼神里的哀切与悲悯刺得一痛,咬了咬后槽牙: “也是,你天纵之才,光风霁月,门派上下没人不喜欢你,敬重你,而我不过一介血脉低劣的蚩人……师兄这号人物,怎会明白终日提心吊胆,连为人都不配的感受呢”
他体质孱弱,又是孤儿,在摇光山当道童的日子里受尽了欺负,那些仗势欺人的东西,什么脏活累活都留给他。
只有一个人,会对他笑,夸他磨的阵石最趁手。
于是他拼了命地修习,被长老收为正式弟子,终于和她比肩。
“我自知比不上你,也不愿与你争。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她多看我一眼。”
那本是属于他的。
是他如临深渊的人生里,仅存的一丝光亮。
钟瓒蓦地攥紧拳头,低哑的嗓音变得尖锐起来: “可你连这些都要夺走!”
凌怀苏静静听着,神色是冷漠的无动于衷。
钟瓒冷笑连连: “师兄,像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懂那种爱而不得,痛彻心扉的滋味。”
凌怀苏: “这便是你与夙雾勾结,亲手害死同门的理由”
“错,大错特错!如若不是为了控制你,她怎会找上我如若不是你把我关在山上,我又哪来的机会下手”钟瓒怪里怪气地笑了一声, “师兄,害死他们的人,是你啊。”
凌怀苏: “……”
他手指微不可察地一蜷,垂目不语。
钟瓒心知戳中了他的痛处,得意道: “至于摇光派的那些人,我早就看不顺眼,遭此一祸,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镜楚忽然出声道: “咎由自取么那你为何又大费周折,布阵镇守摇光山之境”
闻言,钟瓒目光微动,又很快被狠戾漫过: “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算了,费什么口舌,既然你们千里迢迢过来送死,那便为她陪葬吧。”
他腾空跃起,旋身落至岩壁凸出的平台上,长臂一展,一只遍刻符咒的长笛在他手中幻化成形。
钟瓒将笛子送至唇边,随着悠扬的笛声,一百名祭品同时睁开了眼睛!
那早已不是活人的眼睛。瞳孔涣散,眼球血红。
见陆经纬醒来,陆祺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 “爸”
凌怀苏蹙眉,隐隐察觉到什么,喝道: “别过去!”
钟瓒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而后手指错落按动,吹出一段古怪的曲调。
乐曲的第一个音节出口,祭品们忽地暴起,集体转向几人,群起而攻之。
电光石火间,镜楚和凌怀苏同一时间有了动作。
凌怀苏食指银戒一闪,数十把元神剑疾风骤雨般飞了出去,剑气如万丈波涛,所向披靡地横扫四方。
与此同时,一条雪亮的琴弦破空而出。剑气与琴弦默契的一左一右扫开,合力将人群撕开一道豁口。
几人拔足冲出包围圈,还未站稳脚步,只听笛声一顿,而后以更高的音调再度响起,饿狼般追随而至的祭品中,打头阵的一人蓦地一僵,紫红色的花朵刺破皮肉,穿胸而出。
业火蚀心花!
陆祺脸色一白。
其他人接二连三地异变,以更凶残的姿态蜂拥而至。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些人居然人手一把匕首,毫不客气地朝他们捅来!
在他们胸口,蛊花渐次绽放,纷纷扬扬的花粉无风自动,险恶地飘向新的宿主。
镜楚: “捂住口鼻!”
陆祺和谈初然连忙撕下衣袖布料包住口鼻。
镜楚催动灵力,寒气顺着不禁蔓延,在众人周身形成一方凛冽的保护圈: “后退!”
一百多个穷追不舍的僵尸已经够棘手了,更何况是带着业火蚀心花的,在屏退的同时还要小心防着见血。
剑修横冲直撞容易,适可而止却难。凌怀苏虽能收放自如地控制祝邪扫出的力道,然而身上毕竟还背着条名为“天谴”的红线,调动魔气稍微多点,蓄势待发的天雷第一个不愿意。
而此时,凌怀苏能感觉到,魔气已经临近那个红线了。
放在以前,遭雷劈就遭了,反正挨劈的是他自己。
可因为度厄印的缘故,凌怀苏不得不克制着魔气,转而以元神之力使剑。这对他残缺的元神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滋味,久而久之,鬓角都沁出层冷汗来。
一番追逐战打得很是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