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位份不高,得的赏赐也少,其余妃嫔对她又是嫉妒又是不屑,矛盾极了。
恪美人落座,瞥了眼丰神俊朗的儿子,又下意识地垂下眼睛,不敢跟人对视太久。
“我听说,你看上一位花魁娘子?”
顾行舟颔首道:“如今养在曲江别院。”
“你、你收了她也就罢了,”恪美人叹了口气,“怎么非要如此高调,竟舍得一掷千金。事情都传到宫里来了,你父皇肯定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蹙起眉,害怕道:“皇上会不会觉得是我管教无方,又降了我的位?”
入宫二十余年,她的位份起起伏伏,皇帝高兴了便给她升位分,前些年她已坐到昭仪的位置了。
但皇帝喜怒无常,半年里连降三级,还有两次竟褫夺封号。
随着顾行舟渐渐长大,在朝野之中崭露头角,母凭子贵,这两年她的位份倒是稳定在美人了。
顾行舟安慰道:“有儿子在,谁也降不了您的位。”
“你就是这样自大!”
恪美人捂着心口,“我真怕你哪日惹了你父皇不高兴,一怒之下将你贬到犄角旮旯的地方,永不许回京。”
她越说越害怕,抓着顾行舟的衣袖祈求道:“舟儿,你乖一些吧,不要忤逆你父皇,赶紧将那个花魁撵出去,好好为你父皇办差。”
顾行舟捏了捏眉心,为了不让她再念叨,只好答应道:“母妃,我知道。”
“每次都是跟我保证好,转头便忘了,”恪美人擦了擦眼角,“舟儿,你越大,母妃便越猜不透你了,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能不能告诉母妃?”
顾行舟默默地想:我敢说,您敢听吗?
想必刚听到他想当太子便吓得晕过去了,更遑论别的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顾行舟站起身,如今他年纪不小了,不能在后宫久留。
恪美人也想到这个,忙说:“好好好,你快些走,千万别让你父皇误会了,到时候治你个私通的罪。”
顾行舟:“……”
离开含芳宫,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又走向含凉殿。
李公公笑道:“殿下来得正巧,皇上刚醒。”
顾行舟谦逊道:“劳烦公公为我通报一声。”
不多时,含凉殿的门便开了。
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发出一声沉闷厚重的响,眼前便只剩下昏暗的烛光。
盯着床榻的方向,他恭谨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许久,一支长烛燃尽,依然没有人喊他起身。
第8章 试探
含凉殿中燃着龙涎香,紫檀香炉中袅袅升腾着烟雾,轻轻悠悠地四散,被屏风所阻隔。
再往里,明黄锦帐影影绰绰,两侧立着两个垂着脑袋的小太监,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顾行舟平和地跪在地上。
进宫之前他便知晓有这么一遭,所以并不在意父皇对他的冷待。
不知过了多久,双膝渐渐开始发疼时,终于有个沙哑威严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他似是笑着问了一句:“朕不小心又睡着了,在地上跪这么久,怎么不跟朕说一声你来了?”
顾行舟沉声道:“父皇日理万机,难得休息,儿臣自然不敢出声打扰。”
旋即,明黄帐子被太监小心翼翼地拉开,皇帝走了出来。
顾行舟垂首跟在他身后。
皇帝停在棋盘前,示意他坐下:“也有几日未见你了,陪朕下盘棋吧。”
顾行舟自然答应,手执白子。
皇帝随意问道:“军营这几日如何?”
“一切太平,”顿了顿,他又道,“只是父皇不在,人心颇为涣散,儿臣无能。”
这话自然是假的,说些不咸不淡的错处恭维他几句罢了。
皇帝果然高兴,落下一子后指点他一番。
顾行舟洗耳恭听,一脸受教的神色。
聊完了正事,便要说私事了。
皇帝淡淡地问:“朕听说,你养了个外室?”
他的神色辨不出喜怒,顾行舟谨慎应对:“是,前两日才收进别院。”
他颇为懊恼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父皇的眼睛。”
“小六啊,你跟朕玩还嫩着呢。”皇帝神色惬意地呷了口茶。
又问:“怎么不直接给个侍妾的名分?”
顾行舟落下一子,不甚在意道:“儿臣只是一时兴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罢了,入不入王府也没什么区别。”
“哦?朕可是听说,你为她一掷千金,还砍了李昆的手。”
顾行舟低垂着眉眼,道:“儿臣知错,下次一定不会再意气用事。”
皇帝捋着胡须,静静地望着眉眼恭谨的六儿子。
他本不该出生的,妖媚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必是祸端,但恪美人梨花带雨地求他,他一时心软,顾行舟便生了下来。
幸好这个孩子也算是乖巧,不仅长得像他,行军打仗也颇有他当年的英姿,眼瞧着便要越过他这个父皇了。
没想到顾行舟竟一时意气收了个花魁当外室,还砍了英国公儿子的左手,这几日英国公和淑妃没少来找他哭诉。
真是头疼,比他年少时差远了。
皇帝落下一子,云淡风轻地揭过了英国公的事。
“一个女人罢了,你若是喜欢,等下次选秀,朕再给你挑几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