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也可能是因为它本来就没有家。
“你找到我了。”芙提说,“你是来找我的,对不对?”
“因为我给了你半根火腿肠,所以你来找我,哄我开心了。”
米米瘫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没有理她。
芙提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也自知语言不通,而且这样太蠢。于是她静静地和米米坐了一会儿,静静地消化掉这段时间产生的不良情绪。
太多了,是倾泻出来能填满量子空间的地步。这样说其实很夸张,但芙提就是觉得有这么多。
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爱情。小叔没有教过她,书本上也只有冰冷冷的概念诠释。
芙提遇到过很多喜欢她的人,毕竟一张漂亮的脸蛋在这个世界里就是通行证。她不断闯关,不断披荆斩棘,可那些遇到的却都成了过客。
无声的雪落在她此前的人生,没有一个脚印是关于爱情。
她始终不知晓那种让人痴迷的心动,究竟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
可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那些疑问就突然有了答案。
这就是喜欢吧。
形状是他狭长的黑眸,笑起来会弯成尖尖月牙。
颜色是他最喜欢的搭配,永远都只有那几个色系的衣服。
明明非黑即白,填充到她的世界却能变成甜腻腻的水果蛋糕。
“我没有想喜欢他的。”芙提小声说,米米在她凑过来的手心里蹭了一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闭上了眼睛,“……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又不是笨蛋。
她只是反应不够快……等悬崖勒马的时候才知道为时已晚。
芙提不开心。
她知道现在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但还是打开手机,把段昱时的微信备注改成了一个羊的表情。
他是她破掉的围墙里跑出去的唯一一只羊,也是被她愿意容纳进自己小小天地的唯一一只。
她知道她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羊。
但是、但是。
但是……
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出场多是从天而降,虽然不知道段昱时有没有这样的本领,但在他的鞋子出现在低垂的视野里时,芙提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好伤脑筋,语气都漂浮着无奈,“哭什么?”
那手掌能包容住她大半张脸,透着哭红的粉色,被他不温柔地托起,拇指揩过就是一抹水痕,本以为是安抚,却不想越掉越多。
他索性自暴自弃,等着她哭完。
直到秀气的小鼻皱着抽起气来,段昱时才松开手。他的目光很淡,但又和平时不同。
芙提从来猜不透,也看不清他的思绪。以往是因为身高,因为距离,现在是因为她眼里的朦胧的泪光。
“还小呢。”
语气分辨不出疑问或陈述,像难以翻译的俄文长句,性质不同,本质都难解。
他像是刚结束不久,身上还残留着烟酒佳肴的味道。平日里生冷却熟悉的杜松冷感全然消散,闻起来像疲惫的野兽。
“别哭了。”
芙提揉揉眼睛,“没哭了。”
他似乎被噎到,看着她一时无言。
夜色寂静了很久,落叶被卷了几个来回,晚风便倦了。
“不要哭。”
段昱时沉默了许久,才从嘴巴里说出三个字。
牵强又不合时宜,可他实在不会哄女孩子。
芙提收好的情绪又被他一句话解开原本系好的蝴蝶结,这个角度他们足够平视,借着疲惫的理由,脑子也开始不清醒。
“凭什么?”
她不想听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段昱时,你不过是一个导演,你凭什么左右我。就算我现在是你的女主角,也仅存在于工作时间。冯鹭才是你真正的女主角,要绝对服从于你,随你心意肆意变化。你无心的修改就能决定她的情绪、性格、甚至理想,可季芙提不是。”
“所以你根本资格要求我别掉眼泪。”
话音完全落下的瞬间她甚至做好了被斥责的打算,可男人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段昱时只是安静地听她说。
这份平静连他自己都诧异,没办法做出合理解释。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说完了?”
“……说完了。”
“嗯。”
两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他缓缓站起来,松了松脚踝。蹲得双腿发麻了,也愣是要在这里陪着她。段昱时从口袋里摸出个烟盒,点燃,放进嘴里。
他的语气像聊天气,“今天男人是谁?”
“我小叔。”
哦。
难怪这样听话。
段昱时自己也觉得可笑,从会所驱车回来的路上,想的不是剧本和资金,居然是席间遇到的那个让芙提唯命是从的男人是她的谁。
还有。
“碰到的时候,怎么不叫我老师了?”
芙提撇过头去,“……不想叫。”
“哪有说不叫就不叫的?”
芙提彻底不理他了。
段昱时知道自己很煞风景,知道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和力气回答自己迫切想了解的问题,知道这样的场景下,他们之间需要的是几句狠心的了断,或者是一个温凉却炙热的吻。
他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不断在斟酌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