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哭了？
    怎么会这样？
    他确实不该不经过她的同意这么做，但他们明明彼此喜欢，只是亲个嘴角而已，怎么就让她难过到哭了呢？
    路辰焕的脑子仿佛宕机了一样。
    还未等他理清思绪，脸上忽然被重重一击，一阵剧痛从眼眶蔓延开来。
    伴随着李渺的怒喝声：“混蛋！”
    众人显然被这幅场景震住了，一时间，竟然无人作出行动。
    路辰焕手中抱着的饮料全部跌落到地上，他捂着眼睛，趔趄着往后退了几步。
    人总会条件反射地想要还手，可他的手刚微微抬起，理智就强迫他把手放了下来。
    对面是女生，他不能打女生。
    而且他好像……确实该被打。
    李渺又举起手，还要再打一拳的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试图去阻拦：“学神冷静冷静，别打脸啊！别打脸！”
    但显然没有效果，眼看李渺的拳头又要打到路辰焕脸上，温越一把抱住李渺的腰，哽咽道：“渺渺，别打了。”
    她把头埋在好友腰后宽大的校服上，任由泪水浸湿粗糙的布料。
    李渺一顿，这才冷静下来，拳头停在了离路辰焕眼睛前面，收回手，转头把那个提议要路辰焕亲温越的人痛骂了一顿后，拉起温越的手出了火锅店。
    “该说不说，打的好。”等两个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付东至走到路辰焕身边，冷声嘲讽。
    “阿越还是心太软了，就应该让队长再打你几拳。”
    路辰焕只捂着眼睛，没有说话。
    脸上的疼痛已经钝至麻木，可却比不过心底的茫然。
    温越虽阻止了李渺继续打他，可她出去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现在看不到自己脸上的伤，但他知道情况一定很糟糕，不可能没有痕迹。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就这么走了？
    他这回确实是错的离谱，他不应该这么草率地碰到了她的唇，更不应该因为心慌而逃避。
    他……被温越讨厌了吗？
    闹成这样，火锅自然没法吃了，有人提议去医院看看，路辰焕却只捂着脸摇头，坚决不去，怎么劝都没用。
    直到裴天旭来了后，才把他给劝动。
    裴天旭说：“你做这种蠢事，再毁个容的话，看阿越还要不要你。”
    而两个女孩这边，走远后，温越忍不住回头望了眼火锅店。
    李渺说：“别担心，我刚才虽气极，但控制着力道的，瞎不了。”
    温越顿了下，低头：“我没担心他……渺渺，你的手没事吧？”
    李渺甩甩手：“打的时候有点痛，现在还好。”
    无论心情再如何糟糕，晚饭还是得吃，两人一同到李渺家外面那条街上吃了煎饼果子，李渺问温越回家不，温越犹豫着摇摇头，然后两人一起到了李渺家。
    洗漱完后，时间还早，两个女孩坐到阳台上吹风。
    温越沉默不语，李渺知晓她心里难受，只静静地陪着她，也不刻意开启话题转移注意力。
    夏夜的风也是闷热的，墨色穹宇上月朗星疏，宛如一幅浸透了墨水的画，窗外的蝉鸣万分聒噪。
    不知过了多久，有消息提示音响起，是李渺的手机。
    她看了眼，顿了顿，递到温越面前：“裴天亮给我发的，路辰焕没有什么大问题。”
    温越看过去，是医院的检测报告照片。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她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来。
    她无可奈何地意识到，就算路辰焕做了再过分的事情，她也不希望他受到一点伤害。
    另一方面，路辰焕要真是出了什么问题，李渺这边会脱不开关系，她也不愿因自己的缘故牵连到好友。
    夜已深，风大了起来，吹的树叶簌簌作响，和聒噪的蝉鸣交织成一首凌乱的曲调，令听众的心也愈发烦躁。
    在这杂乱无章的曲调里，温越心里的弦在某一瞬间忽地崩断了。
    她听见自己细若蚊蝇的声音：“渺渺，其实我今天这么难过，不是因为这么莫名其妙地丢了初吻，而是因为我……我喜欢阿焕。”
    她说完后就立刻后悔了，虽然她知道好友绝不会嘲笑她，更不会泄露她的秘密，可她还是觉得很丢脸。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就在温越以为李渺可能睡着没有听到的时候，她听见李渺说：“嗯，我早就看出来了。”
    温越怔住。
    李渺轻声说：“你有时候会刻意避免去看他，可当你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眼神骗不了人的。”
    温越握着衣摆的手紧了紧，微微垂下头，语气涩然：“……有这么明显么？”
    那岂不是别人都能看出来了？
    李渺说：“也没有这么明显吧。因为我们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一起行动的，我才会注意到，其他人应该不会观察的这么仔细……”
    其他人温越毫不在意，她想知道的是，路辰焕也能看出来吗？知道她喜欢他，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惹她伤心吗？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往下掉。
    李渺不知道她会想到这一层，只以为她怕别人看出来，连忙把纸巾递给她：“越儿，这个真的不用担心。”
    温越为自己此刻的失态懊恼，可眼泪就决堤似的，根本止不住。
    李渺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着眼泪，一边安慰着：“而且就算被看出来了又怎样？喜欢一个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没有什么丢脸的。”
    “我知道……我知道……”温越说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只是我……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好久了，路爷爷走后，路家就只有他真心对我好……”她把头埋在李渺怀里，抽噎到气都喘不顺，“但他不喜欢我啊，他只是把我当姐姐，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别人一起哄就亲我？为什么要这么随便地对待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撕裂一般：“如果当时他们要求他亲别人，他也会亲吗？”
    “越儿，你别乱想，”李渺心疼地拍着她的背，“我觉得，他肯定也是喜欢你的，毕竟……”
    温越知道李渺要说什么，她颤声打断了好友：“因为我和他看着亲密，你才会有这种错觉。可这只是兄弟姐妹之间的亲密，他真的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他亲口说过的。”
    李渺迟疑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你听错了？其实是误会呢？“
    温越摇头：“我绝对没有听错。”
    李渺也不追问，只是说：“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如果这事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的话……”她犹豫了一下，提议：“要不，我去问一下裴天亮，他们男生间应该会讨论这种事的，要是没说过，我让他帮忙问……”
    “别！”温越急忙制止了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千万不要问，不要打探，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
    这天开始，温越在李渺家暂住下来，白天也没有去学校，本来暑假的竞赛训练就不是强制性的。
    “不想去就不去，我让裴天亮把数竞习题给你送过来。”
    李渺也陪着她呆在家里，而不去学校训练，说对路辰焕这种人，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为好。
    温越闷闷地说道：“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们的比赛。”
    李渺不甚在意：“复赛还有三个月呢，少训练几天而已，影响不到。”
    就这么过了一周，这天傍晚李渺电脑出了点问题，去电脑城修，不在家吃晚饭，让温越自己解决一下。
    温越简单给自己煮了点面条吃，洗完碗后，收拾好垃圾出门。
    刚走下楼，就看到路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刻天色微黯，路灯昏暗的光晕罩着路辰焕，衬得他身影有些单薄。
    他看着温越过来，抿着唇，一言不发。
    耷拉着脑袋，微卷的短发无精打采地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像一条走丢了的小狗。
    温越神使鬼差地想着。
    第六十四章
    路辰焕那天在医院检查完后, 裴天旭叫他立刻去找温越道歉，他却摇头说不。
    “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装的什么。”裴天旭睨了他一眼，“智商只有写代码的时候才有？”
    路辰焕没有反驳。
    他不是不知道, 应该尽快去道歉, 不然恐怕会让误会越来越深。
    可是他害怕。
    他害怕知道温越难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他没经过允许就亲她？
    还是因为他在不小心错亲她嘴角后, 因为懵逼而选择跑掉逃避？
    或者……其实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他，所以对于他亲她这件事很难过？
    他发现他没有办法去想象, 温越不喜欢他这件事。
    光是一去想这种可能性, 他都会感到窒息。
    从小到大, 一向无法无天的他，也会因为喜欢，而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他可能是个胆小鬼。
    他想起之前他还嘲笑别人，哪想到头来, 真正的胆小鬼竟然是他自己。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裴天旭只觉得他不可理喻：“怎么，如果阿越真对你没意思的话, 你难道就要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