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个普通的感染科义体医生。她只需要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要被卷入到上层的斗争中去,也不需要站队第六区需要她,需要这样一个有良心的、有声望的、被人们所敬仰的善良的感染科医生。
她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因此,就在这件事情上保持无知吧。
无知是最好的保护。
我知道。夏年说道,但我愿意相信你,无论有没有走过弯路,我相信,至少这一次,我们的目标一定是一致的。
谢谢你,夏医生。德里克说道,他松了口气,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都排除掉,接着说道:治安管理局会在三个工作日内把需要的文件都准备好,在那之后就需要麻烦你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德里克躺倒在柔软的椅子里,脑海里的记忆一直在往外冒,就像是被切断的动脉里的血。
唐恩医生诊所对了,还有那个牵扯到了柏塔旗下公司的走私案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他居然会在今夜突然想起。
他至今依然记得,他从唐恩义体诊所带走了两个污点证人,在他们尚在梦中的时刻,将他们交给了龙牙帮的人,冷漠地看着他们切断了证人的咽喉。
那是一场不完美的犯罪,但却是德里克故意留下证据的。
治安管理局若是有心去查,很快就能查出大量的证据,揪出作为凶手的龙牙帮,和作为帮凶的他。
可治安管理局却并没有这么做,他们只是欣慰地捏着那些由德里克亲手呈上的犯罪证据构筑的投名状,享受着证人死亡的硕果,欢庆着一位新的、永不背叛的盟友加入。
从那次之后,他便成了第六区治安管理局高层的自己人。
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高层渐渐换血,他登上了局长之位后,才能渐渐从中脱离出来,开始费劲心力地在框架之内做出一些近乎挣扎的改革。
他不得不这么做,这是他向上走的唯一机会。
那两名证人是必须要死在那天夜里的。就算他不去,也会有另一个想要上位、想要进步的人去。
或许是当初公共安全部那个天天与龙牙帮头目称兄道弟、出入风月场所的副部长;又或者是那个不知道挪用了多少公款、把局里的设备拿去盈利的技术犯罪调查部副部长
让这帮人上位,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与其让错误的人进入上层,不如切掉他自己胸腔里增生的不合时宜的良心,顶上这个空缺。只要他能熬出头,获得一定的权力,他就能保下更多的人。
这没有什么,只是一次正确选择,他早就麻木。
可他不能与任何人谈起这件事情。
这并非是害怕当年的凶案被人查出真凶那案子早就已经过了追诉期,他即便想去坐牢赎罪也不会再有机会。
而是不能让普通人知晓那些在司法部门高层团结起来的派系的存在。
那是极端危险的东西,没有人对抗得了,他也不行。
这就是所谓站对边的代价。
在第六区,任何干净到一尘不染的人都显得如此脆弱,毫无免疫力,轻而易举地就会被肮脏环境里的病菌腐蚀到骨头都不剩。
他也早就已经过了谈论对与错的年纪了。
他不能仅仅只是想要正义,却不承担正义的代价。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自觉愧对于其他人的信任。在听见夏医生说我愿意相信你时,他居然有了强烈到前所未有的愧疚感。
德里克尽力止住回忆他知道这些事情毫无意义。他只能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一根筋在抽痛。
他闭着眼,伸出一只手拉开抽屉,摸索起来,结果却什么都没能摸到。
他这才忽然想起,他早就把自己的烟全都扔掉了。
于是他保持着闭眼状态,在一片黑暗中打开了义眼的现实加强投影屏幕,打开了自己的维生系统,在菜单选项里面翻找了半天止痛剂。
他找到了,但维生系统内存留的止痛剂却只剩下了六毫克,就算一次性全打进体内,也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
德里克感觉到了疑惑。
他最近有这么频繁用药吗?
想睡觉了吗?
就在此刻,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德里克睁开眼,望向被天空中的广告的光芒填满、显得五颜六色的落地窗。
总是悄无声息出现的小卷正背着光站在落地窗前,背着手看他。
小卷,我刚想找你。他站起身,看着女孩在临星城的冬天穿着单薄的连衣裙,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给自己的办公室铺上一层地毯,或者开个暖气。
每次来找你,你都在办公室里。小卷说道,工作这么忙?还是说,其实办公室就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