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何处找到茶叶的?季景山问道。
夏年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后,便又将目光错开。但她依然什么都没说。
季景山注视着她那张略显苍白的、没什么表情的脸,金色的眼眸微微变亮了一些。
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一个让此时此刻的他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欣喜的念头,即便他并不是那么愿意承认这份喜悦。
或许,她其实和他一样,也对当年的那段时光念念不忘。
在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之后,那些难以忘怀的记忆和感情便会如同潮水般涌回。
所以她才会依然记得这间水榭的布局,才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云锦仙露,才能如二十年前一样沏好茶后,用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望着他,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一切都如同昨日再临。
是啊,他早就该想到,她对他依然是有感情的,那几年的时光并不是虚假的。
她只是依然在怨他。
怨他对她曾经的身体做出了难以挽回的事情,断绝了她的生命,毁掉了她的未来。
没关系。季景山想着。
他们还有足够漫长的未来,这一次,他会吸取上次的教训,他会小心地把她豢养在这里,慢慢改变她,不会再让她显露出那所谓自由的本性来。若是有了,他便小心地、慢慢地磨碎它便是。
夏年就像把他当成空气了似的,完全不看他,而是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入公道杯中。
你走之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动过。季景山说道,熟悉吗?
夏年皱了皱眉,她又看了一眼季景山,随后拿起了公道杯,毫不犹豫地往季景山脸上一泼。
季景山瞳孔微缩,他反应速度何等之快,在夏年举手的瞬间便已经头朝一侧一偏,精准地避开了泼过来的滚烫茶水。
呲
茶叶落在了竹地板上,瞬间便浸湿了一大片。
季景山一把抓住了夏年依然悬在空中的手腕,用力扣紧。夏年吃痛地松开手,公道杯便摔落在了茶几上,发出轻响。
他像是被夏年这举动气到了,瞪大眼睛看着她,胸口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就这么恨我?
夏年说道:放我走。
你做梦。季景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放她走,放去哪?林诘栩和赤狮的怀中吗?!
他松开了手,站起身,俯视着她,除了这里,你哪里都不准去!
夏年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后,便垂下眼,重新跪坐在茶几旁,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她这般沉默顺从,倒是让已经做好准备压制她的季景山怔了一下。
既然如此,刚才那不痛不痒、没头没尾的反抗算什么?
季景山望着她那张在茶水的雾气与清香中显得温和恬静的面容,轻轻舒了口气。
对了,一定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一下。
毕竟她的背后有那个所谓的群星之神,她就像是旧时代的军官一般,哪怕是被俘虏了,也要象征性地越个狱。
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不过是一只没了指甲的小猫想要挠他罢了。
她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的怒火骤然便消散了。
果然,带她回来是正确的。这里对她而言,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还有事情要忙,你自己休息一下吧。他稍微将语气放缓了一些,庭院所有地方的权限都开放给你了,只要不离开这里,去哪随意。饿了的话,你知道怎么喊管家过来。
见夏年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又默默地煮了一壶水,季景山皱了皱眉,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说完,他也不管夏年的反应了,免得不是他期待的反应,让他自己心烦。
他转过身便离开了水榭,顺便带上了门,将外界的潮湿空气隔绝。
【唉,可惜了一壶好茶。】夏年看着竹地板上的水迹,暗自叹气。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喝这种高山茶。】系统说道,【之前没见你喝过。】
【也就一般吧,没那么喜欢喝。】夏年语气平淡。
系统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后不解道:【那他为什么说这是你最喜欢的?】
夏年轻轻笑了笑。
【所以说,我们彼此之间都没什么真心,只是他在骗自己而已。】
而她当年为了哄他,也不会去纠正他对她的误解,反而会顺着他的意思去演,给他成就感和掌控感,像是要慢条斯理地捧杀一个自负的孩子。
于是,那些误解便越放越大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拉贝拉无论是躯壳还是灵魂,对夏年而言都不过是个假人。而他们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是个巨大的罗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