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钥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烦躁郁闷的心情,清了清嗓子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并没有过多参与到这篇论文的研究中,只是起到一个指导的作用,那两张涉事图表,也是苏乔做的。
苏乔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戴钥。
苏乔,你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戴钥看都不看她,冷声说道。
苏乔下意识就想要反驳,坐在她身边的博士却用脚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腿。
苏乔怔了一下,想起在门外的时候,戴钥和她说过的一切都顺着他的话来讲。
她的头脑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是啊,顺着他的话说就行。承认那两张图表是她做的,她被扣上一个学术不端的名号,挨个处分,但没准还能顺利毕业,再通过导师的人脉关系拿到一个不错的工作,作为替他背了锅的补偿。
如果不承认,如果非要死磕到底,她只能落得一个清清白白,但死无全尸的结局。
掰倒了戴钥又能怎样?未来工程控制中心谁还会敢接受她做研究生?
一旦她选择了和戴钥为敌,她就是选择了和中央学院为敌,毕业将会永远都是个幻想。
她捏紧了一直以来都藏在手里的、藏着实验设备调用记录的储存芯片。
怎么办,怎么办?
就算她有证据又能怎么办?赢了这一次又如何,她输掉的是人生啊!
她怎么打得过中央学院,怎么打得过柏塔?她会死得悄无声息!
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是的,她早就预见过现在的场面了,但在脑中预想和现实中发生是两回事。
她面前坐着临星城学界t最顶尖的那批人,他们正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她很清楚他们想要听见的答案是什么他们希望她认罪,希望她主动背起黑锅,主动承担起学术不端的骂名。这样,他们就能保下戴钥,保下全域健康监控系统。
就算他们输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比她输掉时付出的代价要小得多。
她是在拿个人的前途,甚至是生命在赌。
巨大的恐慌在一瞬间笼罩了这个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年轻学子,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涔涔,不一会儿竟然是手脚发软,呼吸加重,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图子楠立刻发现了情况不对,他便开口说道:听证会先暂停一下吧。秘书,带苏乔同学去休息室,十分钟后再继续。
听证会因此暂停,大家也都看出苏乔此刻状态不佳,倒也没说什么。戴钥更是看都没看自己的学生一眼,就在自己位置上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秘书带着苏乔去了旁边的休息室,为她倒了一杯热饮,询问她是否需要医疗支持。苏乔摇了摇头,手抖得拿不稳杯子。
冷静下来,她想着,苏乔,快点冷静下来。
会议室内。
图子楠坐在主席的位置上,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眼前的景象,神色中出现了些许恍惚。
他忽然想起,在五十多年前,他也曾经在这个地方,参加过一场同样性质的、调查学术不端的听证会。
只是那时候,他坐在听众席上,没有资格介入到听证会和调查程序之中。
坐在被调查者席位上的,是他的师弟。
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相貌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他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像是完全听不见调查委员会在问些什么,神色恍惚到近乎空白,只是来来回回重复着那几句话:
我没做错。
不是我我没有
是你们弄错了
在他明显精神异常的情况下,听证会却没有暂停,而是残忍地继续着,不断将他往极限上逼迫。他们质问他是不是为了名望,是不是为了继续骗取经费,是不是因为对郁贤留下的课题执念太深所以做出了错事
喻先生,这不该是潮汐瞭望的成员做出来的事情。
您的导师会很失望的。
已经铁证如山了,何必继续否认呢?
那个像是碎裂的玉石一样坐在被调查者席位上的人呆呆地抬起头,像是不清楚现状一样,迷茫地看着质问他的人,他说:郁老师她不会她她会吗?
他们便意识到那是他的弱点。
于是,一个又一个和潮汐瞭望、和郁贤相关的问题如同一座座山般朝着他砸了过去,仿佛他就是多么可怜可悲可耻的一个虫豸,污染了这片原本干净纯粹的学术环境。
喻秋文便一动不动地听着,神色越来越茫然痛苦,在被逼着不得不开口时,他甚至无法说出逻辑正常、语序正确的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