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骤然失声。
许久,他说:“报信的人久不回去,恐怕晋王会有所怀疑。”
戚十堰冷静地擦拭掉刀刃上的血渍,他说:
“此处是两军交战之地,有人不幸身死,再是正常不过。”
那人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要把报信人的死推给燕云。
阳光照在刀刃上,照亮了戚十堰的双眼,折射出一抹让人难以忽视的冷意。
第90章
十鸢来了梧州城半个月,也没有见到过周时誉,她脑海中闪过一抹疑惑。
她记得,岑默和周时誉早在攻下虎牙岭后就汇合了。
西北,冷风呼啸,卷起地上砂砾,让行人苦不堪言,有人狼狈逃命中,她跌跌撞撞地扶住一截树干,倏然吐出一口瘀血。
顾婉余抬手擦净了唇角,她艰难地喘着粗气,被劲装裹紧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她脸色煞白一片,满头大汗淋漓。
追兵的马蹄声渐渐传来,顾婉余咬唇保持清醒,她不敢停下来,余光瞥见什么,她纵身一跃,跌入了山丘下,风沙掩盖了她的行踪。
有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顾婉余闷哼了一声,疼得有一刹间失去意识,她死死咬着唇,唇瓣被她咬得血肉模糊。
马蹄声从她头顶越过,顾婉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意识有点涣散地想,她不能死,她还要回去。
西北军营中,胥岸曈坐在榻上,军医替他包扎手臂和腰腹上的伤口,血色染红了纱布,胥岸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问:
“人追到了吗?”
底下人回禀道:“已经在追了,她逃不出边城!”
胥岸曈满不在意地挑了下眉,若非他反应及时,或许他现在应该躺着这里才对。
他想起被抓到的某人,笑了笑:
“周时誉呢?”
“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胥岸曈忍不住轻啧了两声,谁能想到呢,本该在梧州城坐镇的周时誉居然会出现西北,还因为救一个女子而方寸大乱。
否则,现在被关押在牢狱的应该是那位刺客,而不是周时誉。
胥岸曈看了眼天色,直接下令:
“让他们撤回来吧,这个时候还没带回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至于她,”胥岸曈想到之前周时誉竭力让那刺客快跑的场景,他意味深长道:“她会自己回来的。”
山丘处,有液体滴入砂砾的声音,殷红顺着手指渐渐滴落,一滴,两滴……
蓦然,手指的主人惊醒,她仰起头艰难地喘了几口粗气,边城的早晚温差骤大,她浑身一个哆嗦,嘴唇冻得发情,身上的伤口也在逐渐带走她的体温。
顾婉余往胸口摸了摸,摸出一粒药丸塞入了口中,她很清楚,她必须要处理伤势,还需要一个能让她保存体温的地方。
顾婉余混着口中的血腥味将药丸一起咽了下去,她咬住衣摆,撕开一条条布条,将伤口包扎好,至少勉强止住血。
她借树干爬了起来,举头望去,她的位置已经看不见军营的轮廓。
四周悄然无声,只有时而掠过的飞禽传来些许声音,顾婉余靠在树上,她自嘲地想,这一次好像比虎牙岭时还要狼狈。
顾婉余想起了周时誉,她咬声骂道:
“蠢蛋!”
她被抓就被抓了,一个刺客的价值不过尔尔,周时誉却是不同,谁都知道他是胥衍忱的心腹,如今和岑默一起调动梧州城大军,他被抓,对西北来说,利用价值只会更大。
顾婉余靠着树干,她闭着眼强迫自己深呼吸,忍住眼角掉落的湿润。
流泪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个浪费体力和体温的举动,顾婉余拿起匕首,狠狠地划开树干表面,她剥下内里的嫩条,透着一点树脂,她放入口中艰难地咬着咽下。
她恶狠狠地盯着西北的方向,确认体力能支撑走出这片无人之地,顾婉余再看了一眼军营方向,终于转身离开。
她会救周时誉,却不会自寻死路,也不会叫周时誉的牺牲白白作废!
西北抓住了周时誉,一定会借机给梧州城传信提出要求,她必须要快,赶在西北之前传信给主子,一五一十地禀明这里情况。
相较于胥铭泽,胥岸曈要谨慎得多,他自持武力,且在晋王妃去世后,他没有什么别的需求,衣食住行全在军营,边城的晋王府就像是个摆设。
军营内高手众多,想要拿下胥岸曈性命,仅凭她一人有点痴人说梦。
顾婉余不是逞强之人,她需要增援。
不止是为了杀掉胥岸曈,也是为了营救周时誉。
信件被匆忙送到五洲城,十鸢也终于知道周时誉去何处了,她垂眸看向顾婉余送回来的信件,许久都是一言不发。
胥衍忱转头看向她,像是早有预料她要做什么,只是安静地等着结果。
但叫胥衍忱意外的是,十鸢没有要求前往西北,女子紧紧皱着眉头:
“胥岸曈在遭遇刺杀后,梧州城只会越来越危险,这个时候,我不可能离开公子。”
而且,圣蛊不能脱离宿主太久,江见朷或许不日就会来到梧州城,她这一去一回耽误时间太久,不仅圣蛊可能作废,胥衍忱的安危也很难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