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女士浑身颤抖, 双眼好似绝望的黑洞, 仿佛罗泽再向前一步,她就要碎成粉末, 所有其他病号也都停下脚步,防备地看着罗泽冒犯之举。
看来这个手术室是所有梦主逆鳞所在。
罗泽将脚收回来,心平气和跟诸位病号道歉:“啊, 我记错了, 不是这个房间, 是另外一个。”罗泽指着靠近楼梯口的房间,那里也亮着灯, 门头上写着休息室。
所有病号松了一口气, 继续漫无目的的游走。
“还是不要激怒他们。”毕长淮提醒道:“所有梦主一同发怒,这个梦境会崩溃掉。”
“嗯。”罗泽点头同意。
罗泽与毕长淮来到休息室, 门是敞开的,里头异常安静。房间里一共有四个人, 两个坐在窗前,一个坐在门边,还有一个靠墙坐着,都在发呆。
这四个人跟外面那些有很大不同,他们衣着体面,面无苦相,肢体完整,都是男的。
他们坐的位置也很奇怪,是一模一样的棕色皮沙发,靠背略高,很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而且配有安全带,安全带绕过胸口,插在另一侧卡扣上。
“应该是那几个遇难的车主。”
罗泽突然想起毕长淮挡在驾驶室门前不让自己开车的那一幕,若他刚刚被鲨鱼咬死,那这里将多出一个沙发,坐着发呆的自己。
毕长淮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罗泽略有些愧疚,偏过头偷看了一下他的脸色。还好,他正仔细观察着四周,并没有想到这些。
罗泽装模作样找话:“咳,你觉得哪个是黄浒?”
由于食梦灵和捕梦阵的介入,被卷入凶阵的人皆脱离了因果,潜意识拼凑出来的面相更是误差极大,罗泽仔细看过每一个人的样貌,能探知的信息少之又少。
毕长淮:“黄浒是医生,或许会对刚刚那个手术室有所反应。”
“嗯,有道理。”
罗泽绕着门边的沙发转了转,打算摁开安全带卡扣,想到了什么,又收回手。
梦境中安全带明显象征着某种束缚或者捕获,是休息室和走廊外互不干扰的关键,打破这个平衡或许会再次引来“洪水猛兽”的攻击。
罗泽:“这些车主是被外头的病号合力杀死的,安全带解开会有大麻烦,这怎么弄,给一个个推出去验证?”
正犯难,门口一个影子慢慢飘过——是那位寻找眼睛的盲人女士。
罗泽闪成一道虚影,一瞬间来到女士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女士脚步一滞,却先责怪自己碍了别人的事:“对不起,对不起。”
她退后了几步,向右边走,可惜刚一转身,右边又凭空冒出个穿白衬衫的碍事家伙。
“啊,真是抱歉。”
她再次道歉,却无路可走,只能转向左,进了休息室。
“找到眼睛,就可以回家了,可以见崽崽了,阿伟还在等我,可我的眼睛丢在哪里了?”
她一手提着旅行包,一手握着照片,在屋子角角落落搜寻,路过一个又一个沙发,相安无事。
“奇怪,她好像谁都不认识。”
罗泽和毕长淮并排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毕长淮:“若患者长期住院,会记得自己的主治医生,这位女士身患重病,不大可能去黄浒的整形外科,两人不认识,至少没有留下太多印象,但又有交集。”
罗泽冷笑了一下:“这就好比贼进屋子偷东西,屋主不认识贼,但贼拿了屋主的东西。”
罗泽抱着胳膊,犀利的眼睛扫过徘徊到墙边的盲女,目光停留在某个地方。
“又或许,他们还认识同一个人。”
“谁?”
“阿伟。”
盲女嘴里念念叨叨记挂着的阿伟。
罗泽走近女士身边,轻轻取下她手中的照片,照片上原本模糊不清的一家三口,丈夫的脸突然清晰了起来。
罗泽表情瞬间变得冰冷:“黄浒未必认识受害者,但黄浒认识受害者的丈夫,他的潜意识竟然能拼凑出阿伟的样貌。”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毕长淮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同情地落在迷茫的女人身上:“是他丈夫出卖了她。”
“别装了,黄浒。”罗泽站到旁边那个车主面前。
黄浒呆呆的眼珠子颤动了一下。
这人长了张平庸的脸,落在人堆里并不惹人注意的那种,若非要说特点,便是头发微微有些卷,下巴上长了颗芝麻大小的痣。
罗泽歪着头,看向沙发扶手旁的夹缝,那里好像夹着一本书。梦境之中的书,可能是某位梦主生前的心爱之物,也有可能是某些要素的呈现。
罗泽将书抽出来,那是一本汽车杂志,杂志的封面正是当年汽车发烧友眼中的香饽饽——驰豹。
“你狠喜欢车?”
罗泽大致翻了一下杂志,里头全是乱码,只有封面是逼真的,他将封面对准黄浒:“驰豹一百来万,花了你很多钱吧,这些钱都是哪儿来得呢?”
黄浒的眼珠转动,落在杂志封面上,似好色之徒看到了绝世美人。
罗泽鄙夷地望着他,一字一句慢慢道:“是不是你,偷了他们的眼睛、耳蜗、肝脏、肾脏、心脏……贩卖得来的呢?”
罪行被揭穿,黄浒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凶狠,如果他手里有刀,一定会立刻杀人灭口,可他被安全带捆住,无法动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