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凌湙最喜欢的歌,他自己中气不足唱不动,就教会了幺鸡,偶尔想听了,就拉着幺鸡去山顶吼,这一路走来,基本没什么空闲时间,没料幺鸡竟专门挑了这歌来贺,他撑着下巴听的感慨万千,打着拍子跟后头哼。
他都这样了,可想而之其他人了,群魔乱舞似的跟后头扭,一个个激动的脸发红,本身调子就简单,词也来回那么几句,幺鸡多唱两回,跟后头已经有人会了,到最后满场都是英雄,个个感觉能向天借五百年似的嚣张。
凌湙手指头搓来搓去,总觉得手里缺样东西,蛇爷笑眯眯的递了把镶宝挂殷红穗子的银剑,凌湙握着颠了颠,笑问,“哪来的?”
蛇爷眨眨眼,“袁中奎府上捡的。”
凌湙吃一声笑了出来,也没拒绝他好意,接了剑复又站上台子,高高的立于众人之巅,随着这人潮般的热闹,也跟着舞了一套剑法,原剑招属纯观赏类的,每年他那不中用的祖父都爱舞给小辈看,到了凌湙这里,就多了些凌厉的杀气,伴着幺鸡的鼓点和歌,生生增了丝肃杀气,他的加入,让跟拍的人顿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狂欢。
气氛热辣到了极点。
这一处草甸子的热闹,传出足有二里地,让另一路宿营的队伍起了疑惑,站起来往声音来处望,“哪来的声音?怎么感觉好多人呢?”不应该啊!这四野空旷的,平时人烟就少,就是有马队路过,也没这么喧声赫赫的。
有亲兵拉了马来,问一年轻将军,“少帅,属下前去探探?”
那被称做少帅的小将军道,“我同你一起去,听这响动人约莫不少。”
两人各骑了一匹马往声音来处奔,越近声音越清晰,连同那激昂的调子一同传进两人耳朵,使他们渐渐勒停了马,站在原处细听。
直到凌湙舞了剑,为了看的更清楚,他们才小心不发出声音的,一点点靠近前,发现前面竟是好一支庞大的队伍,有车马有刀枪,更有连绵近二里地的粮草车。
那亲兵惊道,“这是哪……”
却叫他家少帅一眼看止了声,那小将军盯着高台上舞剑的凌湙,只觉得身上战意顿起,他看出来了,那小少爷不是舞着玩的,那手上功夫绝对不差,加上气氛渲染,让他极为想要上前找他较量一翻。
凌湙舞的一身汗,幺鸡也敲鼓敲的头上烟直冒,但大家都感觉非常畅快,这一路不是打就是杀,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一圈人都笑脸盈盈的感觉胸膛敞亮了不少,望着凌湙齐齐笑道,“五爷鞭子甩的好,没料剑也舞的这般好,五爷还会什么?不能只教幺鸡一人,也教教大家伙,叫我们也跟沾沾喜呗!”
平时是没人敢这样跟凌湙说话的,但今天大家看凌湙与他们同乐的模样,纷纷壮了胆,笑嘻嘻的提要求。
凌湙心里也开心,好久没这么舒畅了,丢了剑挑眉笑道,“行,你们往日不是总背地里说我是小神仙么?那我就坐实了这个传言?哈哈哈……”
底下人不知他什么意思,纷纷抬头看他,凌湙拍拍蛇爷,调侃他道,“有小鼓没?其实应该拿木鱼最好。”
蛇爷牙疼的瞅着他,手往身后招,他捡的一个小跟班就麻利的,从身后的箱子里翻东西,果真就给翻了个小木鱼出来。
凌湙嘴角抽抽:……还真有。
运动过后的嗓子终于不再是纯童声了,木鱼一敲,凌湙含笑打趣的小调子就出来了,“行过小周天,念咒掐指决,贫道我本是龙虎山,得了道的小神仙,推过九宫图……贫道我通晓天文地理,上下这五千年……算命的小神仙,我命他不由天……元神出了窍,七窍皆生烟,昨夜我梦里在阎罗殿,给阎王老爷相过面……”
底下人轰一下子就呆了,妈耶,这是真的么?瞧这词唱的咋那么真呢?再看凌湙,从来没见过的玩世不恭,高坐台上好似睥睨众人,显得那样漫不经心,真透着他词里那潇洒不羁的模样,一时让人感觉他随时要丢下这世俗烦恼飞了似的。
好不真切!
凌湙眼神散落四周,嘴巴惯性念念有词,本想故弄玄虚来唬人的他,结果叫偷摸靠近的两马骑给反唬了一跳,敲木鱼的手一顿,“什么人?”
第六十六章 我乃北御三州的武大帅之子……
木鱼叮声顿停, 众人还陷在造弄的玄虚里,耳朵听见了凌湙的声音,脑袋也随着凌湙的眼神落点齐齐转向, 但心神跟不上动作的趟, 大黑夜里,火光映亮的数百双眼睛, 就这么带着跳动的火陷, 沉默的带着放空的思绪,望着牵马立定住的两个外来客。
场面诡异的安静。
登城关隘是高祖后来带兵收复的,早之前,这里是凉羌冲往关内的第一道打谷场, 登城还不叫登城, 叫登门关,由两座瞭望塔和一段老旧的城墙作为警敌第一线, 往北的大片土地, 一直陷在凉羌族手里,直到高祖起兵, 前后用了约有二十年时间,才渐渐将旧土收回。
宁家,在这片土地上也挥洒了不少血汗,是高祖当年收复北境时的主力军之一, 所收的部曲里有一支混血厌民, 都是当年陷在登门关外不得归的子民,被迫与凉羌人生的后代,既不被关内人认可,又不受凉羌人接纳,两缝夹存里活的卑如蝼蚁, 被弃为厌民之称。
宁老国公在失地收复后,作为驻边的第一任大帅,改登门关为登城,筑高墙为屏,迁归族的难民填充城郭,对这些体魄似凉羌,归根为大徵的混血厌民生了怜悯,在旁人都建议归为卑奴的声音里,特辟了一支部曲名额,专门收纳这些不被认同的混血厌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