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怕,”年仪柔温和道:“把那风筝拿来我看看。”
“哎。”
月妍从金珠手里接过风筝,捧到年仪柔跟前,笑道:“娘娘你看,这风筝还是用丝绢裹面的,上面的线轮还缠着呢……”
年仪柔看了看,叹道:“去各宫问问,有没有丢了风筝的。”
丝娟裹面的风筝很名贵,普通宫人可买不起,这风筝,应该是哪个宫嫔的。
缠着线轮,说明这风筝脱了滑,被不小心放飞了,保不齐这风筝的主人,正在找它呢。
既如此,还是还回去吧。
月妍答应着,拿着风筝出去,着人问了。
过了半晌回来,禀报道:“我让全子去附近问了一圈,皇史宬的侍卫说,有个嫔妃去找过,但没说是哪个宫里的,所以得再打听打听。”
皇史宬吗?
年仪柔微一怔神,半晌都不说话。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年仪柔抬眼看向月妍,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放咱们这吧。”
等到了快午时,年仪柔坐在妆台前,身后宫女正在为她梳头,月妍带着苏培盛从外头进来。
苏培盛屈膝行礼,道:“请年妃娘娘安。”
“苏公公快起,”年仪柔抬手道:“来人,看坐。”
苏培盛手持麈尾,笑道:“多谢年妃娘娘。”
却并不坐,躬身道:“奴才此来,是听宫人说,翊坤宫的宫女今早捡到了一个扯着线轮的风筝?”
年仪柔道:“确有此事。”
苏培盛陪笑道:“那就对了,不知那只风筝可还在您宫里?”
年仪柔扬了扬下巴,月妍去取过来,好奇的问道:“您找它做什么?”
苏培盛滴水不漏的回答道:“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别的一概不知。”
又道:“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先行告退了。”
将风筝接了过来,行了一礼,离开了。
月妍送他出去后,见年仪柔坐在椅上,楞楞的看着门外的方向,一把及腰黑发散放在身前,旁边宫女举着玉梳子,为难的站在原地。
“月妍姐姐……”
“你先下去吧。”
月妍接过她手里的梳子,轻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话音落下,年仪柔忽然瞪大眼睛,猛的看向她,像是被人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紧接着,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
将月妍吓了一大跳。
“娘娘!……”她一时手忙脚乱。
年仪柔推开她擦眼泪的手,闭上眼道:“你应该也看到了……”
看到什么?月妍不解。
“昨晚,在皇史宬,皇上手里拿的那个簪子……”
月妍深吸一口气,劝道:“娘娘,您不要想太多了。”
年仪柔颤声道:“可是,本宫心里真的好慌,本宫从来没有见过皇上那么温柔的眼神……还有,你再想想,今晨的事……”
簪子、皇史宬、寻风筝,苏培盛。
这几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层层推论下去……
簪子的主人应该就是风筝的主人。
那女子昨晚在皇史宬和皇上秘会,丢了簪子,被皇上捡到,但她自己尚不知情。
所以,她第二天才会以寻风筝的名义再来皇史宬,真实目的是为了找自己那支丢失的簪子。
皇上得到消息后,信以为真,竟派满宫里的人替她找风筝……
不论从哪个方向去推,都能得出一个结论:在皇上心中,这名女子的分量极重。
就是因为得出这个结论,年仪柔心里才极不好受。
皇上不喜欢她,没有关系。
反正这满宫里的莺莺燕燕,也从没一个能住到皇上心里的。
皇上天子,胸怀社稷江山,当然不会像寻常男女一样,留恋于世俗情爱……
她都能接受的。
可是,现在为什么变了呢?
年仪柔道:“去查查,那只风筝是谁的。”
她的声音极轻极弱,像一缕烟,如果不是月妍一直关注着她,恐怕会直接忽略掉。
此时,被年仪柔惦记着的雍正,正坐在书桌前,研究那只大蝴蝶软翅风筝。
苏沐瑶的这只风筝,是双层的,工艺很复杂。
放到现代,这种双层风筝,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
风筝做支撑的中段主骨,用的是削平的毛竹条,左右两边各有两层翅膀,用的是毛竹尖端,木条中包含多种连接方式,连接主骨部位,大翅膀处用的是固定的榫槽连接,底下的小翅膀,为了放风筝的时候生动好看,用的是活动榫舌连接,两边的翅膀中,还有交叉半榫、嵌接、燕尾槽榫连接等多种连接方式。
这会子,乍一看,风筝整体没受损害,但左边的大翅膀处,松松垮垮的,有一个连接部位,活动开了。
雍正手上微微用力,试图将那个部位重新固定好,结果一脱滑,只听“咔嚓”一声,那侧的扇骨,骤然断成了两截。
雍正默然的看着桌上的风筝。
他真不是故意的。
苏培盛贴心的建议道:“皇上,不如派人把这风筝拿去造办处,兴许还能修好?”
雍正矜持的“嗯”了一声,又叮嘱道:“让他们抓紧时间修,修好后立即差人送去汤泉行宫。”
等他抓紧时间,把手头的事务处理完,也该起驾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