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那个儿子,也就是你弟弟,那小孩真是可怜啊,想起来也是怪作孽的。”
周知韵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怎么可怜了?”
她的声音里有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老太太似乎翻到了一箱东西,一边用力往外拖,一边语气随意地说道:
“从小被他妈饿到大,吃不饱穿不暖的,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六七年的事情了,可怜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看起来小猫似的,瘦得就剩一把骨头,还没人家八九岁的小孩子高。”
周知韵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似的。
有什么东西坠着她的心脏,闷闷的,沉沉的。
老太太没注意到周知韵的神情,直接把手中的一盒东西递给了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
“这是我之前去他们家收拾的时候整理出来的一些东西,本来以为要当作垃圾扔了,没想到今天还能碰到你,也是缘分,今天就给你了吧。”
见周知韵安静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不说话,老太太又从盒子里抽出一张照片示意她看。
“呐,你还没见过他们俩的样子吧,这是照片,你看看。”
周知韵回过神,目光后知后觉地落在那张照片上。
储物间的灯光十分晦暗,但她还是看清了照片上的那两张脸——
瘦削美丽的女人搂着一个五官十分漂亮的小男孩。明明是一张很温馨的合照,可是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那一瞬间,周知韵呆在了那里。
整个人像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雷电击中了似的。
周围安静极了。
老太太似乎是察觉到了周知韵异常的情绪起伏,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她的脸。
头顶的白炽灯表面裹了一层油腻腻的污垢,那从污垢中挣扎出来的灯光穿过空气中的灰尘柔和地落在女人那张年轻的面庞上,将那张美丽的脸照得如同油画一般,散发着一种浓郁又神圣的美感。
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表情从震惊到呆愣,再到恍然大悟,最后那红润饱满的嘴唇竟然轻轻地弯了弯,嘴角扯出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不等老太太张口说点什么。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过来,红着一双眼,似哭似笑道:
“我好像见过他。”
她指着照片上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声音颤抖地重复了一遍:
“我见过他……”
女人的声音恍如失了魂魄。
第50章 噩梦
黎曜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 已经是深夜了。
回程的路上,他目光平静地望着车窗外出神。
今夜澳城又下了一场雨,雨水缠缠绵绵, 一直没停。车灯穿过雨幕,细小的水柱在夜色中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地面溅出一朵一朵暖色的水花。
这情景突然让他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也是一个雨夜, 女人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停在他面前。车灯的光晃过,她抬起雨伞, 露出了一张瓷白的脸。
那夜的雨水比起今晚似乎更为汹涌一些。可如今想起来, 却也只剩下了雨幕下的那张脸。
就是那张脸, 让那个夜晚无端地变得缱绻动人起来。
哪怕他一度曾真切地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夜晚里。
黎曜抬手按下车窗。
细细密密的雨丝被风吹了进来, 有些凉、有些润。像是一些潮湿的情绪,毫无章法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他闭上眼睛,凝神深思。
前排的驾驶座上。
助理何进荣突然开口道:
“老板, 我们身后有尾巴。”
闻言,黎曜睁开眼睛, 目光上移, 落在了后视镜上。
夜间公路上车辆稀少, 转角处, 一抹可疑的车前灯一闪而过。
他眼神不起波澜,淡淡道:
“让他们跟吧。”
窗外的风雨依旧肆虐。
黎曜关上车窗, 重新闭上双眼。
对方已入穷巷。
他现在要做的, 只是有一点耐心而已。
-
澳城环境最好的一片半山区, 白家那座占地十亩的庄园隐匿在一片葱葱郁郁的绿植中。
书房内, 气氛颇为紧张。
“你疯了吗?派人去跟车?”
白文澜从堆成小山的文件中抬起头,伸手拿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对面:
“黎曜那小子要是这么好对付,我们现在还会是这个处境吗?你现在派人跟踪他,上赶着给别人送笑话?”
白文源坐在那里,惭愧地低着头,语气有些挫败地道:
“那小子真的太狡猾了,我们的人跟了他好几天,硬是一点都没查到。”
他恨恨地捶了一下茶几,将一杯茶水震得泼出来小半杯,末了,又泄了气似的抬头看着白文澜:
“姓黎的要是一直攥着秦凯那小子不撒手,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现在大陆那边已经查到我们这边了,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好直接摆上台面罢了,可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哥,你这回真的得帮帮我啊。”
白文澜沉下脸,冷声道:
“这件事还不是都怪你自作聪明,现在被人抓住把柄反咬一口,你让我怎么帮你?”
白文源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当时我让人买通了龙腾赌场的阿ken和阿杰,阿ken负责带人进去,阿杰假装跟他们发生冲突,医院那边也已经打好招呼了,人一送过去就说被打成了重伤,秦凯身份特殊,他们龙腾赌场惹不起,只能乖乖认栽。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谁知道阿杰那小子最后竟然会反水,偷偷跑到医院带走了秦凯。好死不死,医院监控又拍到了他们俩的脸,打人的和被打的都没事,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