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工拦住那老人,他喊了句:
“您——认不认识贰零壹、以前住着个姓罗的女人?”
对方显而易见地耳背,更大声地吼回去。
“什么?!”
汪工忍了忍:“姓罗的——”
于是,对方怒火烧得更旺:“什么新来的?”
…
从幸福里出来后,汪工还是窝在路牙子上打电话。
他联系、拜访了两三个钓友,有做生意发家的年长者,还有跟他一样不成气候的。
朋友,甚至是朋友认识的洗头妹。
寒暄,约见、顺嘴再提一嘴罗敷的事。
有人取笑他:“一个名字,叫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打听?”
汪工也知道。
他除了知道罗敷叫罗敷、是韫城人以外,其他几乎一无所知。
季庭柯也是一样。
汪工被朋友带到酒桌上,他夹了块鲜嫩的鱼籽下酒,忽然一下想开。
他何必跟着季庭柯钻牛角尖?
酒过三巡,醉意上头。坐在主座的东家抹了把脸。
钓鱼佬,不上鱼的时候都是诗人。
“打龟钓友、不空军不打龟。咱们这些天天钻芦苇荡的,遇到美人鱼的几率、都比认识女人的几率要大。”
众人哄笑作一团。那人却板正了烧红的脸,他站起来倒酒,白酒淅沥、落得正好和杯口齐平,又是一口闷——
而后,捏住了汪工的肩。
“要么,是产业不那么见得光的。上哄得了权贵、下搂得住俗人,什么上钟的技师啊——开台的那种。”
他意会地勾勾唇,打了一个巨响的嗝。
“来来往往,捏脚的又管不住嘴,干那一行的,说半个百事通也不为过。”
汪工听着,稍稍顿了一下。
他搁下了筷子。
众人酒杯交错,争执着要比谁的酒杯更低。只有他格格不入,低下头沉思。
旁的问他怎么了,汪工不过笑笑。
“只是突然想起来,韫城当地、是不是有个酒楼,叫——得来鲜?”
“我和他们老板打过一两次交道,做餐饮业的、认识的人海了去了。”
席上的男人,起哄、闹酒的时候,样子像极了某类灵长类动物。
总是捶胸口、无端地吼叫。
汪工找借口溜了——往得来鲜方向。
得来鲜的老板姓赵,汪工找上门来时,他正在对账。
听手底下服务员说,有个姓“汪”的小年轻找上门来,他瞅一眼腕上的表,要到饭点了。
男人顺势找了个包间一苟,留下个逃窜的背影:
“你把他打发了,就说我不在。”
“他要是说吃个便饭,也不准记账、报名头也没用。”
服务生是个小年轻,琢磨过来一点头——
已经晚了。
汪工钻来蹭去的,已经摸到了门口,戏谑地吹了把口哨。
“呦——大忙人。”
说来算去,汪工在韫城也不认识几个靠谱的。最多打几次照面,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次散酒,耳听八方的能人更是没有。
就说他和这姓赵的,不过也只有一面之缘,互相通过名号。
用姓赵过去的话说,那叫“他妈的,差点给老子干进牢里。”
对方不敢见他,属于是如今有点身家,想起往事——
臊得慌。
当下,姓赵的挺了啤酒肚,“吧嗒吧嗒”抽着烟,搁雾里、眯眼看着汪工。
汪工叫他“老哥”,搓着前台不要钱的花生米吃、抓一把免费的薄荷糖塞嘴里。
他说,“来找老朋友叙旧。”
晌午,店里人气儿渐旺。赵老板不敢耽误生意、一心只想撵他,翻了一眼:
“叙旧,你也不该找我。该找水园那…”
话吞回去了,满脸警惕。
汪工点了点桌子,淡淡地:“水园上次被扫.黄的事,我听说过。据说老板打点了好久,又搬迁了、还改了名字,不在老地方。”
又似笑非笑:“我一年半载不来一回,往哪找?”
赵老板鼻腔里逸出声。
他凑近了、压低音量:“那也该找你那相好的,约个电话上一钟。我正经做生意的,早不玩野鸡——脏。”
他撇得干干净净。
可这种警告对汪工不起作用,他换了副正经的神色,烟掐了。
“我找‘一号’有事。”
赵老板睨了他一眼,笑:“过了这么久,兴许人家早不干了,回家抱老公、奶孩子;要么被新来的挤上,如今的‘一号’指不定是谁,你这么混——对这种事、还能长情?”
汪工笑了笑,“哥,别闹。”
“他们生意做得灰,哪门哪路都认识人,我找她、单纯想打听个人。”
不是来卖他的就好。
赵老板心一磕,转过眼睛,“你小子行啊,打听消息,探到鸡窝里去了。”
他也不怵了。
扯张划过的单子,叠了背面,麻溜地写下地址。
汪工接了,临要道谢时,又转身:
“赵老板现在生意做这么红火。在韫城,认不认识个…姓罗的女人?”
失了对自己的威胁,对方放松地、也笑出一声,开起了玩笑。
“来我这吃饭的,年轻的叫帅哥美女、大手笔的叫老板老板娘,姓罗的女人——你去纸上那地址问问,新来的技师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