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今天已经帮你拍了照片,现在轮到你帮我拍了。”顾由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拍立得相机。唐仲樱还来不及说话,顾由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举起相机来给两人拍了一张合照。
唐仲樱着急地捋了捋头发,埋怨道:“我还没准备好呢。”
“那就多拍几张。”顾由说着又按了好几下快门。
拍照的时候,顾由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唐仲樱的手腕。她没有推开他,而是享受着自己人生中难得的真实时刻。他的手和廖元礼的手的确是不同的。廖元礼的手是凉的,但顾由的手是温热的。
“你会想我的吧?”顾由问道。
“不一定。我很忙的,没空想你。”唐仲樱这么说着,却把头转到了一边,不让顾由看见自己脸上的失落表情。
自己会想他吗?还是已经开始想他了?唐仲樱心里涌上一股忐忑,忐忑中夹杂着紧张和一丝莫名的心动。唐仲樱把这张合照放在口袋里,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把照片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
他牵着她的手。
他明明知道她有男友,但他从来没有过问过这件事。唐仲樱的心怦怦地跳着,她联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当时也是这样吗?拥有了完美的结婚对象,但依然对小镇做题家出身的倔强少女动心了。抑制不住爱情与欲望的结果,就是世界上多了一个叫唐仲樱的女孩。唐仲樱不敢再看这张照片,她打开自己大衣柜的抽屉,摸了摸一个小小的开关,打开了一个暗格。
暗格是她在搬进唐家一年多以后才发现的。房间原本是唐伯槐的,后来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了一遍,成为了唐仲樱豪华又浪漫的公主房。这个衣帽间里的大衣柜据说是秦月专门找设计师设计的,唐仲樱很喜欢,重新装修时并没有改,这个暗格也因此得以保存下来。暗格十分隐蔽,连爷爷奶奶似乎也毫不知情。唐仲樱守护着这个秘密,在暗格里放置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几张母亲叶申的照片、外婆每年给的红包、snow club成员在送别宴上的合照。此时,她又把和顾由的这张照片放了进去。
衣帽间里灯光有些暗,唐仲樱看不太清楚,胡乱中她不小心碰到了暗格的侧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竟然又打开了另一个暗格。这个暗格更加隐蔽,隐蔽到连唐仲樱这个现任主人在过去的十几年中都没有发现。她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那个小小的抽屉,发现抽屉里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单据和纸条。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本厚厚的病历本和一张张的检测报告单以及药单。唐仲樱随手翻开其中一张检测报告,发现上面写着“智力发育迟缓低下、痴呆”的鉴定结果。姓名那一栏,写的是唐叔榕的名字。
唐仲樱的记忆猛然被拉回十二年前。她想起来那个母亲即将赴约的早晨,她在酒店大堂见过的那个男孩。男孩留着口水,拿着绣着姓名和家长联系电话的手帕,目光呆滞地问她要太妃糖吃。
她放下检测单,又翻开那病历本。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跨度竟然有好几年,从“轻度抑郁症”到“重度抑郁症”,而最后一页,用黑色水笔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活不下去了,一起死了解脱吧。”
唐仲樱颤抖着双手,看见了病历本扉页上那个久违的名字:
“秦月。”
第65章 镜像
“仲樱,今晚我和朋友们聚餐。明天晚上我再陪你吃晚餐。餐厅我来订。”
廖元礼的消息如期而至。每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廖元礼会准时给唐仲樱发信息,简略描述自己的今日安排与明日计划。唐仲樱回复一个“好”或者“明白”,之后两个人便会默契地保持沉默。
他们的感情极其规律又规范,像是一门已经规划好了的必修课。她与廖元礼定期准时上课,只为了到期末考试时能交上一份合格的答卷。
既然廖元礼已经主动说明了今晚的行程,言下之意晚上是私人安排,希望唐仲樱不要打扰。唐仲樱对这种暗示已经习以为常,并也运用得相当熟稔。她也时常给廖元礼发“今晚要和朋友吃饭”的消息,而廖元礼也会知趣地不再打扰。与其他怨偶们不同,唐仲樱和廖元礼之间并没有强烈的拉扯和纠缠。他们都对对方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且不存在强烈的占有欲,正是这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使两个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阿樱,和元礼交往得怎么样?”唐则浚一边接过唐仲樱递过来的项目计划书,一边随口问道。
爷爷很少提及唐仲樱的情感问题。即使廖元礼每周都来唐家吃饭,出面张罗寒暄的也大多是奶奶钱美濂。和奶奶比起来,唐仲樱自小就更亲近爷爷。因为爷爷长得和父亲更为相似,使她产生了一种亲切感与熟悉感。每次与爷爷对话,她总觉得在与年老之后的父亲对话,因此把许多对父亲的感情投射到爷爷身上。但唐仲樱也深刻地认识到,父亲与爷爷在本质上是不同的。父亲拥有的智慧和城府,是远远不如爷爷的。爷爷勤奋、聪明又有手腕,但父亲却只对享乐感兴趣。唐仲樱甚至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说,父亲是爷爷手中一件失败的作品。
唐仲樱想了想,笑道:“就是那样,每天聊一两句,隔几天见个面。没有什么特别的。”
唐则浚又问:“没有经常吵架?”
“没有,我们两个吵不起来。没什么值得我们生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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