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姚念意识到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来自母亲的轻视不会了断,只会绵延不绝。她坐了起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条百灵鸟金项链,那条母亲在丢弃她的那一晚因为良心不安而挂在她脖子上的项链。
姚念把项链又挂在了姚臻的脖子上。
“妈妈,还是你戴黄金好看。我太黑了,不衬黄金。”姚念淡然地说道。
姚臻摸着这条项链,这是之前陈亮送给她的,她又给了姚念。说起来,这还是自己送给姚念为数不多的首饰之一。火车停靠在站台,许多人纷纷下车买食物。
“妈妈,要喝热可可吗?我帮你去买。”姚念问道。
姚臻奔波了好几天,本就疲惫不堪,火车的颠簸更是增添了许多困意。她躺在床铺上,只轻轻“嗯”了一声。几分钟之后,她终于听见隔间的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姚念下了火车,和她一起从车上下来的,还有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她往后看了一眼,火车缓缓启动了,驶向下一个目的地。她盯着姚臻所在的车厢发了一会呆,随即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站台。姚臻猜测得没错,姚念的确没打算回到那个小小的公寓。她奔向机场,去往一个期待了很久的地方。
像是许多年前,母亲将她丢弃一样,这一次,她对母亲做了相同的事。
她把母亲丢弃了。姚念伤痕累累的心里感到一阵异常轻松。
这一天,她终于在自己心里杀死了母亲。
第80章 重逢
在约定见面的前一天,金可芙一夜无眠。
她在脑子里拼凑着关于母亲的记忆,然而记忆都碎成一块一块,难以完整。她只记得母亲在这个房间里的最后一晚。那一晚母亲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浅浅地问了金可芙一句:“你知道妈妈生你的时候几岁吗?”
金可芙自然知道母亲在一个相当年轻的时候就做了母亲。金艳丽已经出走了十二年。十二年,几乎是金可芙生命的一半长度。有时候金可芙甚至会有些疑惑,她怀疑自己的人生里是否真的有过那样一个年轻而温和的母亲。辗转反侧之中,金可芙又依稀想起了在里士满时自己与母亲有过的对话。
“妈妈,你原来的家在哪里?”小小的金可芙问道。
金艳丽总是回答:“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回去一趟特别麻烦。飞机转绿皮火车,绿皮火车转大巴,大巴上下来还得走上几里路。”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叫什么名字?”金可芙好奇地问。
金艳丽犹豫片刻,便告诉金可芙一个陌生的名字。
“这只是我们那个村子上头的县城。从县城到我们村,还有挺长一段路呢。”金艳丽仍不忘补充道。
这个名字后来被金可芙在放大版的地图上找到。金可芙望着那个坐落在西南地区的小小黑点,感到不可思议。她无法想象母亲是如何从那样一个偏僻而贫穷的小村庄,一步一步走到了繁华的里士满。当里士满的其他几个牌友们在讨论各自家乡的美食或风土人情的时候,金艳丽总是笑笑不说话。在她的人生里,她不希望那个贫瘠的村庄再次出镜,她不愿意谈论关于它的一切。
“艳丽,你也说说你的家。”牌友们纷纷让金艳丽也加入讨论。
金艳丽每次都推脱道:“我的家没什么可说的。已经走了,就从来没想过回去。就像扔掉的东西,我是不会去找回来的。”
母亲与她在遥远的里士满度过的童年也渐渐模糊起来,但金可芙仍然记得母亲说这话时的表情,是难得的决绝与果断。
“那个,可芙…”半梦半醒间金可芙听见了玲姐的声音。玲姐敲了敲门,在得到金可芙的允许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在罗正梁被带走后,玲姐开始以金可芙的本名称呼她。
金可芙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了忧心忡忡的玲姐。
“你和你妈妈见面之后,你会和她一起走吗?”玲姐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玲姐陷入了无尽的慌乱。儿子还小,丈夫被前妻的女儿带走,玲姐急于寻找自己的盟友。罗盼男还是个小女孩,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金可芙。
金可芙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只要她愿意,我肯定会跟她一起生活。”
玲姐问道:“那……遗产的事情呢?我找律师问了,他说如果我们几个联合起来起诉罗望男的话,效果会更好的。你是你爸爸的亲女儿,那遗产理应有你一份。”
金可芙摇摇头:“我已经成年了,只要他遗嘱上没有写我的名字,我一分钱也拿不到。而且,我一点都不想掺合这件事。如果能和妈妈一起生活,爸爸什么都不留给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我已经学会怎么独立生活了,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挣钱。”
金可芙的坚定令玲姐的心更加忐忑起来。玲姐想,依照金可芙现在的说法,她是不愿意和自己结成统一战线的,这意味着自己将独自面对罗望男那批人马。
“你不恨你妈妈吗?那时候你还这么小。”玲姐问道。
金可芙站起来,叹了一口气:“我当然恨过她。每一次我遇到问题想找个人商量的时候,每一次我看见街上的妈妈带着女儿逛街的时候,我都会想要恨她。甚至我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她也不在我身边。有许多需要妈妈教给我的事,我都不得不自己去学。那时候她带我回来,我跟她说过,我不在乎过得很辛苦,我只想和她一起生活,但她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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