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扯了扯嘴角:“是有些不太习惯。”
“诺兰要变换不同的样子,这些镜子能让他记住现在他是谁,该是什么姿态。”黑莓说,“当然,也能让他尽快适应新面孔。我觉得你可以利用这些镜子,适应一下你的新样子。”
白薇一想,确实有理。她环视了一周,见诺兰正将湿了的大衣和黑伞挂在架子上。他身边跟着那位纸人车夫。
车夫个子瘦高,白白净净,穿着多伦随处可见的黑色礼服,戴着一顶样式普通的黑色圆顶礼帽。这就是个扔在人堆里便找不着的白净青年人,若不是白薇亲眼见车夫是从纸人变来的,她也不会多看他哪怕一眼。
诺兰在与车夫说话。车夫一边听,一边顺从地点头,却从不回话。
“那是车夫。这个宅子里除了我和诺兰以外,就是他了。”黑莓跳到了* 白薇肩头,“车夫不会说话。”
白薇微愕:“他是个哑巴?”
“诺兰造他的时候,没有给他声带。”黑莓撇了撇嘴,“诺兰喜欢安静,最烦有人在旁边叽叽喳喳。”
白薇诧异地看了黑莓一眼:“那你怎么没被赶出去?”
“小丫头,怎么说话呢!”黑莓一翅膀呼在白薇的后脑勺上,“难道我很吵吗?尽瞎说!我明明安静文雅善解人意,诺兰就是看中我这一点才把我留在身边……”
话音还未落,诺兰远远地冲这边道:“黑莓,你安静一点。”
白薇忍俊不禁,继而若无其事地问:“车夫叫什么名字?”
黑莓被拂了面子,低下嗓音悻悻道:“车夫没有名字,我们就叫他车夫。”
“咦?”
黑莓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诺兰起名字的功夫可糟糕了。”
白薇来了兴致:“有多糟糕?”
黑莓压低嗓音:“我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挺好呀。”白薇也小声起来。
“本来不叫黑莓的。”黑莓表情忿忿,“是在我的抗议下才改的。”
“原来叫什么?”
“草莓……”
“……”
“还有呢……”黑莓正说在兴头上,冷不丁身后传来诺兰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诺兰走了过来。他在自己的宅子里,故而不必再伪装成赛斯宾公爵的样子,于是脱了礼服,丢了拐杖,整个人显得放松而挺拔。
黑莓搓搓两片翅膀:“嘿嘿,我在跟小丫头介绍为什么你没给车夫取名。”
诺兰瞥了黑莓一眼,并不关心黑莓跟白薇说了什么。他直接将原委告诉了白薇:“取了名字会很麻烦。未取名前,这些生命是混沌的,取了名字他们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喜欢身边的人和事简单一些,不必有太多心思。”
原来如此。白薇看向呆立在钢琴边的车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诺兰似乎看穿了白薇的情绪。他温和道:“如果有一天,有一个愿意负担他生命的人给他起名,我不会拒绝。”
白薇收回目光。她意识到自己造次了,于是转移话题:“为什么不雇佣一个真正的人来赶车呢?”
诺兰说:“我说过,我喜欢简单。与他们相处,总比与人相处要舒服得多。”
白薇愣了愣,一时无言。
“好了,去看看你的房间吧。”诺兰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有些疲惫,“黑莓,你带她去。”
吩咐完了,他又想起什么:“我的房子很多年没有来客人了,你是这里的第一位女客。如果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不必客气。”
“谢谢。”白薇说。
黑莓在前头带路,白薇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房子的装饰。不难看出这幢房子的主人崇尚简约,楼梯和走道上除了镜子,再无其他装饰物。
“这些镜子也是诺兰的收藏品。”黑莓说。
白薇不禁疑惑,她实在看不出这些普通的镜子能有什么特别的收藏价值。
黑莓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你看镜框。”
白薇闻言看向镜框。每个镜子的镜框竟都是不一样的,色泽、材质、纹理,无一处重复。
黑莓得意地指着其中一面镜子,说:“这面镜子的镜框是世界上最后一株无边木做的。三百年前,最后一株无边木将死的时候,诺兰把它保存了下来。”
白薇心念一动:“三百年前?”三百年前,诺兰就已经存在?
黑莓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白薇的惊叹,它有些不满:“对呀,不是谁都能取到无边木呢。”
“黑莓。”,”白薇笑眼盈盈,“你和诺兰,谁的年纪大些?”
“那当然是……”黑莓正要说话,突然意识到刚刚暴露了什么,“哎呀你这个小丫头为什么总是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白薇瞅着黑莓,语气温柔得不像话:“黑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诺兰喜欢身边的人简单、安静了。”
黑莓愣了两秒,瞬间变脸:“你什么意思嘛?!”
白薇别过头,奈何翘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女孩子真是最讨厌了!”
黑莓生气了,怎么哄也哄不好。白薇被带到自己的房间后,这鸟儿只留下了干巴巴的几句话就飞走了。
“二楼是住房。注意不要太吵,诺兰也住在这一层。三楼、四楼不要去,切记切记!”
白薇笑着合上了房间的门。这是一间干净的小卧室,风格很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