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只在外门和中庭走动,没有再往里走了,马戏团的其他伙伴也不会往这里走,因为这里历来是马戏团主人的休憩地,而且深处的某个地方还关着几头凶猛的黄金狮。
他们穿过门廊,走上旋转楼梯,最后停在了一扇上锁的大门前。阳光从镂空的雕花侧壁洒向地面,在大门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莱昂扯掉大锁,推开了那扇门。
“欢迎。”他侧着身,笑看着她。
白薇走进门内,不禁瞪圆了眼。
她从未想到这幢房子里还藏了这样一个室内斗兽场。他们此刻位于斗兽场内,四面是高高的环形观众席,尽头横列着几个入口,每一个入口都遮着红绸布。
莱昂带着白薇穿过观众席,走向斗兽场中唯一的一块四角亭看台。
四角亭靠近墙壁,整面墙壁被巨大的幕布盖着。亭子四角垂下幔帐,用金丝尼龙绳束起来。地上铺着厚厚的博罗绒地毯,毯子中央架着一张矮几,四面环绕着几张矮脚软皮沙发。矮几旁边悬着一张宽大的吊床,看上去像是莱昂休息的地方。
“坐。”莱昂盘腿坐在地毯上,上半身靠着矮脚沙发。
白薇学着莱昂的样子坐下来。
莱昂从矮几底下翻出一瓶酒来,起开软木塞就往杯子里倒。
他将杯盏往白薇手边推了推:“我这里只有酒,没有红茶。”
“能喝吗?”他曲着膝,单手搭着沙发的边,笑眯眯地看着白薇。
白薇垂头盯着酒杯看了一会,拿起来一口喝尽。她勉力压下那股辛辣,但显然有些难度,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莱昂哈哈大笑。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和你父母认识的。他们都是东国人,而我则常年流浪在各个大陆。”莱昂喝了两口酒,“其实我与你父亲是朋友,与你的母亲倒不很熟。”
白薇默默地将莱昂的酒杯斟满。
“你父亲是东国人,但他并不出生于东国,他生于琴岛的第七根琴弦。”莱昂转头看她,“你知道桑托琴岛吧?”
“听说过。”
“我和你父亲就是在琴岛认识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莱昂倚着沙发,眼神渐渐迷离,“你父亲成年后想去东国看看,于是拉着我前往东国。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东国封闭、排外,他们有自成一套的魔法运行机制,初到东国时我们吃了很大一番苦头,哪怕你的父亲是货真价实的东国人,也不能幸免。”
“唯一的好事大概就是你的父亲遇上了你的母亲。”莱昂顿了顿,却道,“但其实我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白薇神色一动。
莱昂瞥她一眼,笑了:“哈,我开玩笑的。他们的故事很简单,你母亲的家族不肯接受你父亲,于是你母亲就跟着我们离开东国,然后你出生。我参加了你的洗礼,接着便回到了我的马戏团。”
“那么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呢?”白薇问,“莲夫人为什么总不愿对我谈这些事?”
“你母亲的身体不太好。”莱昂说,“也许她不太适应东国之外的魔法元素,所以加速了衰亡。莲是你母亲的侍女,她接手抚养了你。但显然莲也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早早去世。”
白薇静静地听着,没有再问。
莱昂看着白薇,忽而问:“你是不是好奇东国,想去那个国度看一看?”
还没等白薇回答,莱昂便兀自说道:“别去了,没什么好看的。好好待在多伦,或者你想去哪个大陆,我也能带你去走走。总归在这片土地上,我莱昂活着一天,便能护你一天。”
他晃着酒杯,垂下眼:“地藏虽有九条命,但也没什么可挥霍。你已经用掉了一条命,剩下的就不要再碰了。”
“我的父亲……还活着吗?”犹豫片刻,白薇还是问出了口。
莱昂一时没了声音。半晌后,他抬眸看她,依旧是那副平易近人的笑脸:“他还在。”
白薇却沉默了。她想过这个问题,她的父亲这么多年从未找过她,很可能也不在人世了,但她没想到,父亲仍然活着,只是没有来找她罢了。
她不再询问关于父亲的信息,对于不相干的人,她一向吝啬时间与心力。
可莱昂不打算离开这个话题:“你想看看你的父亲么?”
未等她回答,莱昂已站了起来,一把扯下了盖着墙壁的幕布。
随着幕布落下,整面墙完整地展现在了白薇面前。同样展现的,还有墙上的壁画。
那是一副极近逼真的油画。
壁画中不同种族的生物怒吼、奔逃,似身处战乱,又似末日降临。
画很精致,但白薇看不明白,她只单纯地震颤于壁画传递出的恢弘世界。
“壁画记载的是这片大陆的第一次魔法大爆发。”莱昂解释道。
他指着壁画的最顶部对白薇说:“你的父亲在那里。”
白薇顺着莱昂的手势看去,便看到了一只展翅翱翔的火凤。深灰色的天幕上禽鸟飞窜,唯那一只火焰般的凤凰如烈日般夺目。
白薇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父亲是一只凤凰?
莱昂走到她面前,低下头看着她:“你完美地继承了你的母族,但是你的父亲也并非没有给你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