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希德笑眯眯地看着她。
白薇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嘹亮的嗓音响彻整个庭院。
“安格鲁!薇不让我告诉你她在这里——”
声如洪钟,惊起一窝麻雀。
白薇面无表情地从指尖搓出一簇小火苗,但终究没往雕塑的脑袋上弹。希德欠打,但麻雀无辜,她权衡再三,恨恨地收回手,夺门而逃。
查令街58号的门外,正停着一辆采买专用的马车。
白薇顾不得多想,掀开车门,钻进车厢,一气呵成。
她一抬眸,便与座上的人面面相觑。
白薇怎么也没想到,这辆采买马车上坐着的竟是蓓姬。
蓓姬也惊讶地看向突然闯入的白薇。
马车外,安格鲁的声音原来越近,白薇连忙拍击车厢壁:“开车!开车!”
赶车的人配合地扬起马鞭,车轮骨碌碌地向前驶去。
白薇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蓓姬:“多谢。”
蓓姬回过神,笑睇了她一样,揶揄道:“安格鲁和你感情不错啊,很少见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抓一个人。”
白薇干笑两声:“可别,无福消受。”
她擦了擦脸上的薄汗,忽然想起科恩的传话,于是问:“听说你之前找我?什么事?”
蓓姬的神色微微一滞,她别开目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是吗,那太好了。”
接着,她又问:“晚上还做噩梦吗?”
蓓姬笑了笑:“不做噩梦了,谢谢你。”
白薇闻言弯了弯眉眼:“看来你成功了。”她正要向蓓姬数落安格鲁近来的嚣张无状,目光无意间瞥向了蓓姬的手指。
青葱般的指尖涂着白薇熟悉的红色丹蔻,然而指甲间嵌着的猩红之物却与丹蔻并不相干。
那是血丝和皮肉的碎渣。
白薇再抬头看向蓓姬,目光中已带了不动声色的审视:“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克制噩梦的?”
蓓姬脊背一僵,展颜笑道:“我也不知道,自然而然就不会被魇住了。”
白薇这才注意到了蓓姬眼下的青灰。那片青灰被厚厚的粉遮掩着,因此很难被发现。
蓓姬撒谎了,她的噩梦并未好转,甚至可能变本加厉。但她为何要撒谎?
“蓓姬,”白薇沉声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么?不用客气,你尽管开口。”
蓓姬的神色有一瞬的慌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薇看着蓓姬,不说话。
马车依旧平稳地往前行使。白薇侧过头望向车窗外,留给蓓姬一些思考的空间,谁知这一望之下她不禁愕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沿途的建筑白薇再熟悉不过。
“你要去蛛巷?”白薇惊愕极了。
这时,马车前头传来布莱恩的声音:“薇,我们一会儿在巷口把你放下来,你不用跟来。”
“布莱恩?”白薇更加惊讶,她没料到赶车的是布莱恩,更没料到像布莱恩这样板正的人,竟会光临蛛巷。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串在了一起。白薇想起了布莱恩脖子上的伤口,如今再看蓓姬指甲间的血渍,一时脑中轰轰作响:那如野兽撕咬般的伤痕竟源自蓓姬?!
蓓姬叹了一口气,终于卸下了伪装:“薇,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听我说。”
待白薇听完了蓓姬的解释,马车已驶入了蛛巷。
“能够承载记忆的容器?”白薇只觉得匪夷所思。
半晌后,她迟疑地问:“如果剥离了那段记忆,你还会记得过去吗?”
“不会。”蓓姬眸光冰冷,红唇紧抿,“在成为蓓姬之前的所有记忆,我都会忘掉。”
“但是记忆不会消失,它会封存在容器里,或许有一天会被重新取出。”
白薇心里一顿,忽然就想到了诺兰。诺兰遗失了成为千面之前的所有记忆,倘若他的记忆也被封存在某个容器中呢?
“什么样的容器才能承载记忆?”白薇不禁好奇。
蓓姬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今日我来蛛巷拜访一位女巫。”
说话间,马车已停在了蛛巷的一个拐角。那里有一家不起眼的帽子铺,橱窗里展示着各式各样形状奇特的帽子。
白薇认出了这家铺子,她来过这里,她曾和诺兰在这里买过一顶会偷金币的帽子。
蓓姬下了马车,白薇正要跟着下去,却被布莱恩阻住。
“你在车里等着,别乱跑别乱看。”布莱恩皱着眉头看着这条巷子,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好似脚踩在石板地上都嫌脏。
白薇无法,只得坐了回去。她自然不会告诉布莱恩,她来蛛巷已不止一次。
蓓姬和布莱恩走进了帽子铺,白薇百无聊赖地靠着马车壁,透过窗缝看向白日里的蛛巷。
这是她第一次白天来蛛巷。此时的巷子冷冷清清,没了夜间的魑魅盛行,但并不能算得上体面,店铺之间、巷子的角落皆残留着昨夜狂欢的痕迹,有醉汉直接躺倒在地,形容不整、脏污不堪。
不知过去了多久,马车突然一震。
白薇正眯着眼假寐,被震得睁开了眼,她掀开车窗的一条缝,见一个身材壮硕的流浪汉正拿身体撞向马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