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动静很快会引来守钟人,她得赶在这之前做完这件事。
身体里的涅槃火令白薇感知到了火种的微弱气息,她思忖片刻,将手掌覆了上去。就在她的手触碰到火种的刹那,一条火舌猛地窜了上来,缠绕着她的手臂疯狂地往上爬,好似野兽嗅到了血腥味,又似根茎寻得了养分。
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白薇不为所动,继续以自己的身体蕴养火种。
她放走了翊,如今由她成为新的火种,这样便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只是不知以她的微薄能量,是否能供养整片大陆的魔法元素,若有幸能撑上一段时间,又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一条黑雾凝成的鞭子甩向了白薇,将她从火舌中剥离开来。
白薇神色一肃,当即后退,一个拧身挣开了长鞭。她望向门边的不速之客,那是个披着黑色斗篷,兜帽遮脸的黑魔法师。他看上去很年轻,是个少年人的模样。
白薇认出,这个少年人就是那个跟在小丑身边的仆从,如果她没记错,他已取代他的主人,成为了新一任的领头守钟人。
守钟人来得这样快,来的竟还是个不小的角色。
白薇心中警铃大作,但转念一想,守钟人并不希望火种熄灭,她自愿成为新的火种,守钟人应当乐见其成。或许他们可以好好商量,不必如此剑拔弩张。
路易见白薇的神色,立刻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冷冷道:“你想成为新的火种?”
少年抢过了白薇的台词,她只得被动点头:“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新任的领头守钟人似乎并不想让她成为火种。
路易不禁心头火起:“火种熄灭,影响的是那些在魔法大爆发中觉醒的族裔,你不在此列,分明可以好好地继续生活,为什么要自掘坟墓,成为新的火种?”
白薇愣了愣,不明白他这番话用意何在,莫非这是在试探?于是她和颜悦色道:“我的朋友们都是在魔法大爆发中觉醒的,他们不该因此失去生机。”
路易冷笑:“魔法元素消亡又不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上古火凤延续火种,你的那些朋友早就失去生机,火凤不亏欠任何人,你也不愧对任何人。”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你只关心你那些所谓的朋友,你与他们有多少年的交情,一年?两年?你这么在意他们,为何却从未去探望过和你相伴了十多年的弟弟?!”
钟楼内顿时落针可闻。
白薇一脸错愕,她凝眸望向气得发抖的少年人,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但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这样高,连声音也与面前之人不同。
“你能摘下兜帽么?”白薇定定地盯着对面的黑魔法师。
路易身形一僵。
白薇走到了他面前,抬手摘掉了他的兜帽。
柔软的棕色卷发,浅蓝色的双眼,沉默而执拗的模样,与白薇印象里的路易一点点重合。但又有些微不同,曾经的小少年长高了,她需要微仰着头才能正视他的眼睛,他比过去更加瘦削、内敛,她已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路易……”白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为什么……”
路易垂着头看她,浅色的眸子里如幼时那样露出了无辜的神色:“你想问,我为什么成为黑魔法师?”
“如果我不成为黑魔法师,那么身为普通人类的路易,往后余生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薇心下巨震,她的疑惑太多,一时竟不知该从哪一桩问起,此时听他这样质问,下意识便回答:“你的姐姐……瓦多佛小姐已经死了。”
“是啊,”路易眸色渐冷,“为了我,她丢掉了性命。但是她大概从来没想过,她丢下我一个,我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办。”
当初白薇赴死,只想着让路易平安长大,如其他贵族子弟一样承袭爵位,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他不必接触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不必与那些魑魅魍魉打交道,她以为,这就是路易最好的人生。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安静乖巧的路易竟和魔鬼做了交易。
仔细回想起他所做过的一切,苦心孤诣潜伏数载,联合格兰扳倒小丑,屠杀同伴栽赃嫁祸,每一桩每一件皆离经叛道,还有许多她所不知道的,只怕更令人心惊。
这是路易吗,她亲爱的小弟弟?
白薇一瞬恍然。
“你怕我么?”路易轻声问。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
白薇回过神来,语气凌厉:“你知不知道,成为黑魔法师意味着什么?与魔鬼做交易的都没有好下场,你自己也该看到了!”格兰、小丑,甚至许多无名黑魔法师,无一得善终。
路易状似苦恼地皱了皱眉头:“那可怎么办,契约已经达成,我也没办法反悔了。喏,烙印已经刻在了我的皮肉和灵魂里。”他的脸颊上有一个时钟模样的图腾,深深地烙在了皮肉里。
白薇的胸腔内憋着一股气,却又无从发作。
路易往她身边走近了一步,望进她的眼睛:“就像你说的,瓦多佛小姐已经死了,我的姐姐早就死在了开膛手的刀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