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地火到底是不是真的?”
“等它烧起来的那一天就知道了。”
“那我们不就都死了么?”
“怕什么,听说国王请来了千面神。”
“管用么?”
“谁知道呢……”
白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闲聊,此时猛地直起身:“你们说什么,国王请了谁?”
“千面,无所不能的千面神。”
斯芬克斯的迷宫里怎么也有千面?
会是诺兰么?
白薇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夜已深,广场上的火把渐次灭了,这时四周环绕的小巷的微光便显露了出来。窄而弯曲的小巷环绕着广场,巷子里的娼寮与黑市非但没有因涌入大批佃农而紧闭房门,反倒点上了烛灯,欢迎入城的客人们。只要有金子,便可以在那里获得一席之地。
像极了多伦城中的蛛巷。
但巷子里的商人不敢过于放肆,毕竟王城的夜间守备军时不时经过此处,以防动乱的发生。
午夜时分,王城守备军再一次从白薇面前走过。这一次,白薇悄悄退出人群,在无人的角落变作一只白猫,跟上了守备军。
这一支守备军行至王宫前,停队修整。为首的长官叫开了宫门,孤身步入王宫,白薇趁机从宫门开合的缝隙蹿了进去。
她以为自己的行动十分隐蔽,未料头顶传来一阵低喝:“什么人?”
这个声音太过耳熟,白薇一惊,抬头便对上了守备军长官棕色的眼睛。
他竟是数日前以长刀压制白薇却反被她狠抽了一记的蒙面骑士。
“猫?”长官皱起眉头。
就在长官准备捉起白猫时,侧上方的栏杆后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贝里恩爵士,陛下等你很久了。”
长官动作一顿,白猫瞬间逃开,柔顺的绒毛不经意间蹭过他的掌心,令他片刻失神。待他回过神来,白猫已消失在了宫殿深处。
贝里恩站起身,对栏杆后的人行了一礼,这才匆匆离去。
白薇并未走远,她躲在柱子后,仰头打量着栏杆后的人。那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年纪尚轻,可眉眼却沉稳得叫人看不出深浅。女人扶着栏杆站了一会儿,提起裙踞转身离开。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白皙的脖颈如天鹅般优雅,哪怕在无人得见的角落,仪态也不见半点松懈。
当大殿恢复宁静,白薇飞快地往贝里恩消失的方向跑去。没费多大功夫,她便顺着贝里恩的足迹找到了国王的寝宫。
高大的王城守备军长官垂头立在寝宫前。寝宫大门紧闭,从雕花大门的缝隙中隐约能看到摇曳的烛光。
白薇在原地趴伏了一会儿,借着巧劲攀上了寝宫的石窗。
幔帐起伏中,传来女子细软的哀叫和哭咽。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年轻女子裹着毯子从床上跌跌撞撞地下来,经由侍者引导,从寝宫的暗门离开。幔帐被掀了起来,正值壮年的帝王敞着胸膛站在床边。
“请贝里恩爵士。”他侧头吩咐侍者,接着随手抓过一件长袍披在了身上。
寝宫的大门开了,一身盔甲的贝里恩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陛下,女巫之子已被施以火刑。”
“尸体呢?”帝王问。
贝里恩迟疑片刻:“没有找到,或许被烧成了灰。”
“哦,是吗?”帝王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红酒,浅浅抿了一口,“可是我听说,那天晚上有人救走了女巫之子。”
贝里恩的呼吸顿时凝滞。
“去,找到那个捣乱的家伙,”帝王笑意盈盈道,“把他们的尸体带回来。”
“是。”
“动作快一些。”帝王又道,“千面今夜就到,天亮前务必处理好。”
“是。”
白薇僵在了石窗上,如果她守在这里,很快就能见到千面,但阿方索将再次陷入危机。
眼见贝里恩领命离去,白薇一咬牙,跃下石窗,趁着夜色往王城外飞奔而去。
王城四周的守备军隐隐有骚动,火把如星点在城池边缘汇聚,马蹄声低沉而有序。至少有三支守备军被调离,前往林中搜寻女巫之子。
白薇不敢懈怠,一口气跑到了先前他们的落脚点。
地上散落着野果和毯子,就是不见阿方索。
白薇迅速变回人形,拾起毯子,三两下踢开野果,踩乱地上的痕迹。她借着月光,找到了树丛中隐约的足迹,她一边觅着足迹向前,一边捣毁身后残存的足迹,就这么一路来到了一片水潭边。
水潭恰在山崖下,十分隐蔽。月光下,清瘦的少年正背对着白薇,半身没入水中。他的背部已不见大火烧灼的痕迹,粉嫩的肌肤宛若初生的婴儿。他听见响动,半侧过身来。
此刻他未着寸缕,却依旧戴着那块劣质的铁皮面具,浅碧色的眸子透过面具的窟窿望了过来,有一瞬冷透骨髓的锋利。
但也只是一瞬。在看到水潭边是白薇后,那眸光又柔和了起来。
“怎么回来了?”阿方索完全转过了身子,微微仰着头看向白薇。
白薇这才猛然惊醒,耳边似乎再度捕捉到了马蹄和人声。她握着毯子,大步走入水潭中,在阿方索惊讶的目光中用毯子将他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