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谦骑着马老大不乐意地晃晃悠悠回了军营,方才战场上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在中军大帐前见到黎至清时,后者正一脸玩味的瞧着穆谦。
得知穆谦受伤了,黎至清早就遣人去请了军中最有资历军医潘老。军帐中,穆谦赤裸着上身在榻上坐着,潘老则坐在一边的杌子上,给他伤口清洗换药。
一见黎至清,穆谦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立马来了精神。虽然知道传令兵早就已经将前线情况回来通报过了,穆谦还是将前方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讲给人听,特别是讲到这次胡旗士兵用得极为精妙的阵型时,一时激动恨不得要站起来给黎至清比划。
穆谦每次一激动的乱动,潘老的伤药就不能准确的涂到伤口上,虽然不满,可是面对着主帅,潘老敢怒不敢言,只得每次都将就穆谦。偏偏穆谦还相当没有眼力见,若干次以后,潘老终于给这个不老实的主帅上完了药,自己也累出了一额头的汗。等潘老再从药箱中拿起纱布时,面色已经极为难看。
穆谦粗心大意,但黎至清心细如尘,也着实心疼潘老上了年纪。黎至清若是开口唤穆谦一句,他定然能老实下来,但黎至清从不在外人面前下穆谦的面子,想了想直接把纱布从老军医手中接了过来。
“剩下的交给黎某,方才帐前候了许久,您老也累了,就请您先回去歇着罢。”
行军路上黎至清第一发热时,便是这位潘老为他诊治,当时潘老觉得这个孩子强拖病躯上战场纯属逞强。后来才知道他是心系北境百姓,兼又智计无双,用计破了突击旗,生擒阿克善,还绘制出狼牙拍的图纸,因而对黎至清刮目相看。如今又见他这般贴心,心中不禁对这个后生更加喜爱几分。
潘老将纱布递给了黎至清,然后转头看向穆谦。能被黎至清伺候,穆谦当然求之不得,立马大方地将潘老赶走了。
黎至清接过纱布,坐在方才潘老坐得杌子上,这次穆谦虽然面上难掩激动之色,但人却老实了许多,没再说着话就从榻上蹿起来。
黎至清没做过伺候人的活,手上动作并不算温柔,疼得穆谦龇牙咧嘴还不好意思叫出声来,只得继续说这话来转移注意力。
“啧啧,你不知道,这胡旗的女子有多野,一点女人味都没,穿着铠甲就上了战场,本王一开始都没发现那是个女的!不过她倒是挺会打仗的,刚一对战,本王差点着了她的道,好在至清教得好,本王学得也好,才没吃大亏!她马跑得也贼快,本王追了她好久都没追上,而且身手也不错,本王三箭都没射中她,这在北境战场上,还是头一遭!”
黎至清听着穆谦絮絮叨叨,话语中还尽是溢美之词,抬眼瞥了他一眼。见穆谦说话时眉飞色舞,一时之间心中竟然有点堵得慌,破天荒地来了一句,“没射中?你不是把人家衣裳都射掉了么?那胡旗的女将军,好看吗?”
黎梨站在一旁,用略带诧异的眼光瞧了自家公子一眼,虽然自家公子这话说得不咸不淡,但黎梨总感觉这里头有股子酸味。
第74章 先手
穆谦说到尽兴处,乍被黎至清一问,不走心地接了一句,“啊?这倒没注意,光顾着打架了,下次本王仔细瞧瞧!”
刚说完,立马发现黎至清脸色不对,穆谦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了什么。穆谦心道,该死!黎至清谦谦君子,对这些登徒子行径不屑至极!从前,自己虽然纨绔名声在外,却只限走鸡斗狗吃喝玩乐,鲜有风流韵事流出,如今要是让他误会就不好了,毕竟自己还未对他表明心迹。
“不是!没有!下次本王肯定也不瞧她!”穆谦心里一急,瞬间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那啥,本王不是那等生冷不忌之人,随便什么人都放在眼里,本王只对喜欢的人有兴趣,要不是瞧着她在排兵布阵上有些能耐,本王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她。”
黎至清听了这话,面色稍霁,眼神微眯,仍不打算放过穆谦,又煞有介事道:
“哦,是了,胡旗的姑娘长在草原戈壁上,性子粗犷些,还喜欢跨马提刀上战场,自然比不得紫鸢姑娘之流暖玉温香。”
穆谦从前对外放出风声,说希望成为紫鸢姑娘的座上宾,一来用她当幌子掩饰自己的取向问题,再者,就是为光明正大与黎至清相交,找了个学围棋的理由。
此刻,这些旧事被黎至清翻出来,穆谦难以明说,不禁懊恼腹诽,都是半年前的事了,他怎么还记得?明明与紫鸢姑娘清清白白的,他怎么就不信呢?
没逮住趁着夜黑风高让北境守军吃哑巴亏的幕后黑手,穆谦心里本就沮丧,受了伤回来还被黎至清言语挤兑,顿时觉得左下腹的刀伤开始疼了,开口不自觉地就带了些委屈:
“至清这话可太冤枉人了,本王从前虽然行事荒唐些,可就男女之事也算洁身自好,不兴你这般挤兑本王。而且,本王都受伤了,也不见你心疼本王,缠个纱布手上都没个轻重!”
些微带着撒娇语调的话让黎至清一愣,这才回过神来,细想方才的话,仿佛是有那么一点不妥!黎至清不禁开始反思,自己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人家从战场拼杀归来,兴致勃勃地分享见闻,却被自己拿住不放,挤兑一通,着实有些可怜。
可是,方才心里就是不痛快,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黎至清一时半刻理不清自己的心思,只觉方才失礼至极,又见穆谦面上皆是委屈之色,心中顿感懊恼和后悔,开口语气便没了方才质问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