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看了一眼穆谦又道:“更放不下红尘之人,恐怕要辜负道长一番美意了。”
智慧道长也不勉强,只是提笔拟方。拟毕,再次将药方递给了穆谦,“劳烦殿下了。”
穆谦受宠若惊地接过药方,然后折了两折贴身收好。
这次没有治疗骨痛的药来给黎至清挽回面子,他只能眼巴巴瞅着这一老一少认真交接,尤其是穆谦,堂堂亲王,摆出一副虔诚的信徒模样,惹得黎至清心中发笑又发酸。一时之间对自己的性命和身体也重视起来。
“道长,先时至清在京畿遇到一友人,曾为至清批命,二十岁乃是一劫。人生无常,若有意外,至清也无法强求。只是想冒昧问一句道长,照目前的身体状况 ,只从身体来论,至清可能活过明年么?”
往日里谈起寿数,黎至清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今日竟然主动询问,倒是让智慧道长有些诧异。智慧道长颇为欣赏黎至清这个后辈,时常为他不遵医嘱不顾身体而惋惜,如今见他转了性子,颇为欢喜。
“忌酒,均衡饮食,少劳心伤神,多将养身体,按着新方子好好服药,老道保你活到二十五岁!”
黎至清一喜,他相信十七岁时能从安国侯府水牢里大难不死,那必有后福,他不信自己能栽在别人手里,只怕自己身体扛不住。如今得智慧道长一句,他欣喜不已,再次看向穆谦。
穆谦却没有黎至清表现得这般开心,五年于他而言太少了,“那道长,何时再带他来换方子?您云游何时归来?”
智慧道长沉吟半晌,“一直按这个方子服用便是,他若真听老道的话,能撑到祯盈二十五年春,届时老道定然在此处候着他。”
“撑到”这个词刺痛了穆谦的心,原来最多也就只有五年了。穆谦痛惜的瞧了一眼黎至清,见后者正一脸傻乐瞧着自己,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转头瞥见了他脖子上挂着红线,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道长,先时有人送了他一个护身符,说是能护他安康,您看是否得用?”
穆谦说着,直接伸手解下黎至清脖子上的护身符,送到智慧道长眼前。
智慧道长脸色微微一变,“这符是何处得来?”
黎至清与穆谦对视一眼,照实道:“京畿友人相借。”
“可是容家那个孩子?”
“正是!”黎至清没想到智慧道长竟然知道容成业,“此符可有渊源?有何不妥么?”
智慧道长把符交还给穆谦,“并不不妥,好好收着便是,拿到此符,也算机缘。说来甚巧,老道有一师兄,此生只收了一徒,此徒天资极高,又专修四柱之术,窥得天机无数,还时常口无遮拦,以至于而立之年便须发尽白,一副年命不永之相。师兄为保这位徒儿性命,为他画此护身符,画完便羽化登仙。前些年,这位师侄回观,讲起来,才知他在京畿世家里收了一徒,并将毕生所学及符都传了他。”
穆谦一听,知道这符极为珍贵,也甚为得用,赶忙为黎至清系好,然后向智慧道长拱手道:
“这符既然这般有用,本王可否为至清也请一道?”
智慧道长笑着摇了摇头,“山医命相卜,老道专修医术,于符篆之术并不通晓,如今清虚观内的小辈们,科仪斋醮不过泛泛,再无老道的师兄那种精通符篆之术的道长了。”
第148章 裂隙(下)
黎至清看穆谦系平安符时小心翼翼地模样,心中有些酸涩,想到容成业提到的,就算没有这一身旧疾,也撑不过祯盈二十四年,穆谦这份心意,他怕是终究要辜负了!
黎至清有些懊恼应下了这份感情,若是自己没有给穆谦回应,或许他还是京畿那个潇洒恣意的少年,不会如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或许容成业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黎至清抱着侥幸心理问道:
“敢问道长,可知容家公子的四柱之术如何?”
智慧道长略作沉吟,“听老道那师侄所言,他金盆洗手不再批命时,那位容姓小徒四柱之术只得了他五分真传,让他很是遗憾,不过老道倒是觉得,以师侄的水平,有他五分真传天下间已然数一数二了。”
“为什么道长的师侄要金盆洗手,只是因着方才所说天机泄露太多?那若是瞧了不说呢?”穆谦联想到容成业小时候的事,不免心中疑惑。
智慧道长笑道:“瞧了不说,自然无碍,只不过老道那师侄是个藏不住话的。他先时在登州安国侯府瞧见一个古怪八字,不知与那老侯爷说了什么,没多久人就疯癫起来,清醒过后就不肯再瞧八字了,许是也怕自己管不住嘴。”
穆谦与智慧道长又就着此事闲聊了几句,而黎至清却没再吭声,他大约明白,容成业所言十有八九是准的。
从前的黎至清,从不将年命不永放在心上,只觉在有生之年能有功于社稷,能做到问心无愧,便足矣。可自从与穆谦互明心迹后,他便时不时生出愁绪,感慨时光易逝,此生太短,他当真舍不得就这样抛下穆谦去了。
从静室出来后,黎至清第一次在外面主动牵上了穆谦的手。
穆谦心中窃喜,也不避着人,大大方方的揽着黎至清的肩膀,与他慢慢地往回走,似是知道了黎至清心中所想,纵使已经难过不已 ,穆谦还是强撑着笑脸哄着眼前人。
“别怕阿豫,我在,会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