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诣听罢,笑意更甚,“这不巧了么,本王这些年抓得正是这条大鱼,至清不妨先说说这大鱼之踪?”
黎至清也不矫情,“祯盈十四年,曾有两封书信,经兵部入东府,一封乃前线粮草告急求援,一封乃揭露中路军副统领与胡旗私相授受,两封信函干系重大,进入东府后却石沉大海。显然,东府高位者中,尚有一人在暗中,奈何黎某苦无证据,否则定然将这一十七人一锅端了!”
穆诣故作神秘地笑道:“至清此言差矣,怎么能是一十七人,明明是一十八人才是。”
“怎会?”
东府高位一共两位,同平章事林弘济和参知政事肖道远,若是两人都已变节,那朝局早就崩坏了,绝对不会是当前的局面。刚想争辩,突然意识到穆诣话中所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暗中之人是谁,看样子至清已经心中有数了。”穆诣气定神闲,铁了心要在此事上拿下黎至清,“说说看,若是说对了,本王就将治你头疾的良方拱手送上。”
黎至清面色从容,“从前黎某怀疑过肖相,毕竟肖沉戟曾上战场,还有与阿克登私相授受的流言传出,再加上祯盈十四年胡旗南侵之战,两军皆败,唯独他旗开得胜,难免让人生疑。但相处日久,肖沉戟一心报国,两上战场,几欲丧命,其兄肖若素一片丹心,探查通敌之事夙兴夜寐,肖家兄弟如此,很难让人相信其父变节通敌。”
穆诣眨了眨眼,作思索状,半晌才略显不赞同道:“靠感觉下判断,至清未免轻率了些。”
“其实……”黎至清狡黠一笑,“其实,黎某完全没查肖家,方才一切也只是猜测。之所以断定肖家清白,全仰赖殿下方才所言,谁让肖相这些年都瞧不上太子呢,想来,里头定然有殿下顺水推舟的功劳吧?”
“你啊!”穆诣被黎至清揭了底,无奈一笑,“让本王说你什么好,那为何断定是林弘济,本王记得你跟他们家可没交集。”
黎至清面色凝重起来,“那第十八个人是康王,此事已经确凿无疑,但是康王作为京畿有名的纨绔,不涉朝政,更与林相无书信往来,所以黎某并无真凭实据,只能肯定殿下赐下良方了。不过,黎某猜测,康王妃林氏从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你怎么猜到林弘济牵扯其中的?因着兵部的两封书信?”穆诣穷追不舍。
“书信是近日查到兵部,才顺藤摸瓜,而林相那边,是早就怀疑了。”黎至清轻轻叹了口气,“康王妃殁了,还是为着家中要迫她改嫁才殁的。黎某回京后,曾随晋王殿下登门祭奠,发现林氏的体己物件,除了银钱首饰古玩字画等值钱物件封箱入库留给两位小殿下,旁的全都被林家派去的人焚烧或者带回去了。”
穆诣手中的证据,乃是从前康王妃林氏的陪嫁,实际情况与黎至清所料不差,虽然明面上穆诀与这位老丈人从不来往,甚至还经常被老丈人公开嫌弃,但两人早借着康王妃这条自然而又隐秘的线暗通款曲。穆诣早就怀疑林弘济,一直在他身上留心,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两家靠着女眷来传递消息。
穆诣听罢,心满意足地开出了他的条件,“这两家相交是挺小心的,本王可以把证据给你,不过,投桃报李,你要想办法,让这第十八个人变成太子。”
第165章 阶下囚(1)
成祯帝寿诞在即,京畿以此为由,连发数封六百里加急催穆谦回京,加之成祯帝身体状况又恶化,两件事摆在眼前,穆谦再混蛋也没法坐视不理。将北境事宜交代一番后,带着亲卫踏上了回京畿的路。
因着前段时间着实被京畿官场给恶心着了,也被黎至清给伤着了,穆谦并不着急回京,甚至有意放慢了行进的速度,一行人慢慢悠悠,一边赏景,一边赶路,好不自在。
刚进如阜城,穆谦就下令找家客栈休息。没别的原因,只因照现在赶路速度,每日走三四个时辰,不到十日就能进京,穆谦觉得太快了。
穆谦从心底拖延着进京的步伐,可急坏了旁人。正初一边整理着客栈卧房,一边抱怨道:
“这才正午刚过,您就要歇晌,照这速度,今上的寿诞都要耽误了。”
“放屁!”穆谦坐在团凳上,倚着圆案,翘着二郎腿,怀里还抱着一盆正初刚洗好的木莓,穆谦百无聊赖地丢了一个到空中,然后张着嘴去接,等木莓正中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这才随口接了一句,“离着万寿节还半月有余,你着哪门子急?京畿里头有你相好的啊?”
正初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无奈道:
“行行,您都不急,小的急什么?打盆水给您洗把脸,然后伺候您歇下吧?”
“唔。”穆谦没抬头,盯着手里的木莓,想到了什么。
这红红的果子,那人仿佛不喜欢吃,好像是因着酸?还是因着太凉了?记不大清楚了……
穆谦突然觉得没胃口了,把怀里的果盘往桌上一丢,从衣襟里掏出快帕子把手一抹,意兴阑珊地走到床边一坐。
正初见状,知道穆谦是打算歇晌了,正要出门去打水伺候他洗漱,刚拉开门就见银粟端着一盆水走来,正初面上一喜,将水盆接过来,然后将人让了进来。
银粟朝着正初点头示意后,立马入内拜见穆谦。
穆谦自己压着步子赶路,却先把银粟派回京畿打点,本意想让他在京畿等着,没想到人又回来了,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