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也没办法,我行囊中还带着老相好的衣物呢!”宋溪亭耸了耸肩,口若悬河:“上回我们相约在小树林里,夜半三更,月上柳梢,我二人情意绵绵,互诉衷肠。临走前他见我衣不蔽体,恐染风寒,还贴心为我披了件外袍!”
宋溪亭口齿伶俐滔滔不绝,没打半点腹稿,靠的全是真情实意。
虽然在一些小细节上略有修缮,但整体剧情大致相同!
听到现在,那人的态度已经从疑神疑鬼到半信半疑。
宋溪亭解下胸前系带,准备最后放个大招。
他从行囊里翻出那件压箱底的墨色宽袍,轻轻抖落两下,阳光映出衣袂袖口处镶绣的祥云天禄暗纹,闪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但这衣服吧,实在太过珍贵!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穿着太过招摇,便想着此次上山亲手还给他。”
那人:“……”
简直惟妙惟肖!有理有据!
即便他先前有所怀疑,在宋溪亭拿出衣服的时候,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祥云天禄暗纹,那可是只有剑宗亲传弟子才能穿的道袍!
一旦心中有了动摇,再看对方时,男子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个布衣少年居然长得分外清秀端庄……
他讷讷收剑,心中大为震撼。
同时被震撼到的,还有围观的小七和任雪纯。
寻常弟子至少得在剑宗修行百年才能通过考核成为内门弟子,更别说亲传了,那根本就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
现如今,剑宗亲传弟子唯有大师兄一人。
而且大师兄确实在长水镇和宋溪亭有过交集!
小七瞳孔地震:“他说的是大师兄么?”
“不可能!”任雪纯下意识否认,“你忘了?大师兄修炼的是无情道!怎么可能和这种粗鄙凡人混在一起?”
小七挠挠头:“对哦,那大师兄的衣服……”
“定是他趁大师兄不注意偷来的!腌臜小人!”
任雪纯瞪了一眼宋溪亭,转身就走。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也七七八八散开,小七正要去追任雪纯,余光忽然扫到一抹颀长的身影,还未细看,对方已消失不见。
小七犹疑片刻,心说大师兄怎会到镇上来,应该是错觉吧!
宋溪亭把衣服重新叠回行囊。
刚才起争执时冷眼旁观的另一名执剑男子朝他略作拱手,似是对他刮目相看,起了结交的心思。
“剑宗明日寅时才正式开山,不知公子定了城中哪家客栈?”
“哦,未定,我打算找个马厩将就一晚。”宋溪亭两眼弯弯,“兄台不嫌弃的话可以一道。”
男子噎住:“……”
他忍不住腹诽,那位剑宗亲传弟子的口味也太离经叛道了,非得喜欢这种不成调的吗?
如果这样的都行,那他觉得他应该也行!
“咳咳咳!”男子发现自己被带歪了,连忙拉回思绪,“在下方昊宁,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赵三。”宋溪亭随口报了个假名,再次确认,“你真不和我去睡马厩吗?”
方昊宁:“……”
你为什么对马厩这么执着啊?!
宋溪亭惋惜告别:“既然这样,那就明天见吧!”
笑话,这可是剑宗山下!
他刚才得意忘形说话太大声了,万一被某个剑宗弟子听见传去正主耳朵里,他的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趁对方被骗得团团转,宋溪亭赶紧溜之大吉。
剑宗开山收徒的消息传遍九州各大角落,见极山下的客栈早就被络绎不绝的弟子提前预定完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空出来。
说谎的代价非常沉重……
宋溪亭认命问店家借了床褥子,唉声叹气在马厩躺下。
虽已三月初,但春寒料峭,更深露重。
一到晚上,宋溪亭还是冷得直打颤。
想了想,他又把那件墨色外袍拿出来盖在身上,这才舒服地闭上眼睛。
昏昏欲睡间,宋溪亭忽然感觉浑身一凉。
他不满地咕哝了声,心说大晚上的还有人和他抢地盘不成?
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对上一双黑沉如水的眸子。
夜半三更,月上柳梢,他和陈争渡相约马厩……
唔,下次可以说这个故事。
宋溪亭神游半晌,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争渡怎么在这?!
“恩、恩人哥哥?”宋溪亭半仰起头,佯装惊喜地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陈争渡逆着月色居高临下,身量挺拔,语气比初见时更冷,渗出丝丝寒气。
宋溪亭喉结一滚,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嗫嚅道:“你听见那番话了?”
他慌忙坐直身体,想了想,楚楚可怜道:“哥哥,你别生气,其实我这次来剑宗是有三件事要做!”
陈争渡一言未发,任他胡诌。
“一是听你的话,前来拜师学艺。”
宋溪亭边说边在心里打鼓,生怕对方突然拔剑把他脑袋砍了。
“二是,来还你衣服。”
他偷偷打量陈争渡的脸色。
可惜从始至终,陈争渡的表情犹如千年寒冰万年雪,看不出半点深浅。
宋溪亭只好破罐破摔,继续说下去:“三嘛……自然是因为,我想见你!”
陈争渡身姿挺拔,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