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双眸,被水沾湿的睫毛一簇簇分外漆黑,衬着浓墨般的瞳孔,只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宋溪亭不怕。
他非但不怕,还恶向胆边生,手指探入水中试了试温度。
“哥哥,你泡了多久啊?水都凉透了!”宋溪亭原本只是怀疑,确认后眉心紧紧皱起,“我去叫掌柜换一桶热水!”
陈争渡拒绝道:“不必,出去。”
宋溪亭见他神情冷峻,“啧”了一声。
前不久至少还像个活人,现在又把自己泡成了小冰人。
“你干嘛这么凶?”宋溪亭眨眨眼睛,右手手掌撑在浴桶边缘,笑道,“其实我有件事情好奇很久了,不弄清楚的话我可能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陈争渡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宋溪亭另一只手已经朝他后脑按去,随即俯身低头,含住他毫无血色的薄唇。
末了犹觉不够,舌尖在唇缝处轻轻舔了一下,尝试继续深入。
如果说在江底那次,陈争渡可以解释为渡气,那这次就是直白而纯粹的亲吻了。
陈争渡浑身一僵。
不远处不妄剑受主人心绪影响,发出阵阵寒鸣。
宋溪亭知晓分寸,在剑出鞘前已然分开双唇,退后半步。
咂了咂嘴打量自己,奇道:“咦?怎么没有换?”
同样是亲,为什么在江底可以换回来,现在却不行呢?
难道是亲的方式力道不对?
宋溪亭提出建议:“哥哥,要不我们再试一次吧?这次换你亲我……”
「寂」
禁令一出,宋溪亭顿时哑口无言。
陈争渡额角青筋狂跳,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宋溪亭喉结一滚,觉得再待下去恐怕真要被不妄剑割舌头,赶紧识趣地溜之大吉。
这次房门关上后屋内再无某个扰人心神的声音。
陈争渡坐在凉水里,沉默许久才起身披衣而出。
胸口错乱的心跳逐渐归于平静。
不明原由为何,奇怪的是他对这种情绪似乎并不排斥。
转过屏风,陈争渡目光落在桌前的天璃珠上。
鲛人双手扒着玻璃,满脸亢奋,应该是把刚才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全偷看了去,嘴里“咿咿”地叫着。
发觉陈争渡听不懂,他立刻伸出两根手指贴在一起。
仿佛两个人在亲密接吻般。
陈争渡:“……”
终于洗上热水澡的方昊宁舒舒服服躺在被窝。
即将进入梦乡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不耐烦地起身开门,发现来人竟是陈争渡,立刻站直身体。
还没问怎么了,对方就面无表情扔给他一样东西,然后转身离开。
只余方昊宁和天璃珠内的鲛人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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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州浪费数日,第二天众人准备启程上京。
来时两艘仙船威风凛凛,如今只能在城中买几乘快马车舆,看着十分萧索凄凉。
宋溪亭坐在大堂吃早膳,眼神止不住地朝陈争渡那瞄。
他被真言禁令折磨了一晚上,睡着还好,起床后简直痛苦万分!
关键是他这具废柴身体灵力低微,传音玉坠的局限性极大,他在后院根本没办法联系到陈争渡!
趁现在距离近,宋溪亭立刻讨饶:哥哥,我错了,能不能解开禁令啊?再不说话我就要憋死啦!
陈争渡就坐在宋溪亭隔壁桌喝茶,怀里的传音玉坠亮了一瞬,他却好像没听见,神色无波无澜。
宋溪亭咬了咬牙。
心说这木头冰山怎么还闹气别扭来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亲一口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他也并非无缘无故亲他的,就是为了弄清楚互换身体的原因啊!
宋溪亭一边腹诽陈争渡小肚鸡肠,一边乖巧认错。
把两幅面孔玩得风生水起。
良久,陈争渡终于大发慈悲回了他一句:心中所想,不必尽数传音与我。
宋溪亭:……?
他愣了半天,蓦地反应过来。
难道他把刚才心里骂人的话一并用传音玉坠传过去了?!
宋溪亭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多嘴多舌,埋下头去吃早饭。
这厢早饭还没吃完,凝香阁外便响起人群喧闹的声音。
一名剑宗弟子进来,面露严峻道:“大师兄,门口被人堵住了,非要我们给个说法!”
这倒稀奇,这年头居然有人来问剑宗讨说法?
一听是个大热闹,宋溪亭眼睛都亮了。
囫囵喝干净碗里的白粥,嘴都来不及擦便要起身去围观。
任雪纯也站了起来,蹙眉道:“何人如此大胆!”
“这……”那弟子神色有异,吞吞吐吐道,“师姐出去一看便知。”
任雪纯二话不说带领余下的剑宗弟子走出凝香阁。
宋溪亭首当其冲,拉着方昊宁挤在前排最佳观赏区。
只见凝香阁外站着浩浩荡荡一众玄门修士,其中最醒目的便是远处一辆挂着梵天世家狴犴家幡的马车,赫连翊靠坐在车辕上,手持宝贝苍龙银弓,隔着人群冲他们露出森寒的笑容。
“又是赫连翊,他怎么阴魂不散的?”方昊宁忍不住骂道。
想起对方目的是鲛人,方昊宁不由把怀里的天璃珠紧紧按住,生怕又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