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妄剑滔天寒意离得越近越是明显。
宋溪亭开口时牙关都在打颤,他故作轻松看向陈争渡,嘴角牵起僵硬的笑容:“大师兄,能不能别伤他?”
短短一句,是为他人恳求。
陈争渡孤身站在宋溪亭对面,静默的眸子异常冰冷。
片刻后,他收剑回鞘。
周围温度一下子缓和许多。
宋溪亭眨了眨眼睛,长睫上沾的白霜顿时化成冰水,从眼角蜿蜒滑下,看起来像眼泪一样,十分滑稽。
他却没那个心情去擦干净。
因为陈争渡盯着他,眉心微蹙,质询道:“为何要哭?”
宋溪亭想说他才没有哭,那是融化的霜水。
但斜里已经伸来一只手,替他抹去了眼角湿润的痕迹。
白衣观音脸色不善,把宋溪亭拉到自己身后,说道:“哥哥,我知道你不想待在这,我带你走。”
“……大师兄,我遇到了以前的故人,可能要叙旧几日。”
宋溪亭垂下眼睫,尽量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可信度更高一些,“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二师兄和方昊宁受了伤,我可能也没办法看望照顾他们,不过我会继续在恶歧道寻找兰茵的族人……”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什么。
只怕旭尧如今的目标也不是鲛人了,而是魔骨。
偏偏魔骨一事,他眼下心乱如麻,无法据实告诉陈争渡。
说完,宋溪亭不等陈争渡回答,转身离开后街。
身后有人追来。
宋溪亭知道是白衣观音。
直到走出很远,他忍不住悄声问道:“刚刚我师兄……他是什么反应?”
“哼,他那张脸长得和冰山似的,能有什么反应?”白衣观音回忆了一下,疑惑道,“不过哥哥,你这么怕那个姓陈的干什么?他以前欺负过你吗?”
“……”宋溪亭默了默,“没有,是我欺负过他。”
白衣观音惊诧挑眉。
方才他与陈争渡过招时知道对方根本没用全力。
姓陈的修为或许能与旭尧匹敌,怪不得旭尧那老东西知道空间囊被破后脚底抹油,逃得这么快!
看来他这恶歧道来了不止一个硬茬子啊!
二人再次回到旧宅。
这次不止邙山,其他三位鬼王也都现身在此。
四人齐齐看向宋溪亭。
想起先前用金符制住邙山的情景,宋溪亭头皮一麻,非常没骨气地躲去白衣观音身后,冲双目喷火的邙山讨好笑笑。
“旧宅位置不是已经被发现了?还住这里安全吗?”宋溪亭问。
“哥哥,一模一样的旧宅我有好几座,此处是一处新址,外面布了重重结界,非常安全。”白衣观音拉着他进前厅坐下,“这里什么东西都有,如果还有缺的,你就告诉四鬼王,他们会去置办。”
宋溪亭扫了眼跟进前厅的四鬼王,沉默了。
这到底是鬼王还是仆人?
把鬼王当仆人,他哪来的脸,他哪敢?!
似乎看出宋溪亭的不自在,白衣观音想了想,转头嫌弃打量相貌凶神恶煞的四鬼王几眼,选了两个稍微顺眼的,道:“独角、邙山,你们二人负责在这贴身保护哥哥。”
宋溪亭:“……”
独角、邙山:“……”
显然这桩差事对双方都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宋溪亭还想拒绝。
白衣观音却不给他机会,扭头急急忙忙派人去叫鬼医来,把他按着从头到尾医治一通,又开了几帖治疗内伤的灵药。
“哥哥,这几日你先安心修养,等伤好了我带你去斗兽场看看,如何?”
宋溪亭正捏着鼻子喝药,闻言抬起头:“你要带我去斗兽场?”
白衣观音笑道:“在恶歧道,没有哥哥不能去的地方。”
宋溪亭也回之一笑。
他确实对这个传闻中的斗兽场颇为好奇。
如此神秘,不知和人间的斗兽场有什么区别?
“对了,刚才那些围攻前院的玄门修士可有伤到你?”宋溪亭问。
倒不是觉得白衣观音修为低。
若只有飞龙宗的乌合之众,宋溪亭一点不担心。
但其中有个赫连翊,那小疯子是旭尧亲手培养大的徒弟,其阴狠毒辣与旭尧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得不防。
“凭他们还无法伤我。”白衣观音不屑道,“只是抓了一些,跑了一些。”
宋溪亭点点头,没有对他口中的“抓了一些”表达什么看法。
在他看来,不论是飞龙宗还是梵天世家,皆为蛇鼠一窝。
比起妖魔鬼怪,他们才是为祸苍生、滥杀无辜的一方,结局死不足惜。
喝完药,白衣观音没有多留,送宋溪亭回卧房后就离开了。
邙山和独眼见他没有吩咐,并不在他眼前晃。
只在暗处待着保护他。
一切吵杂归于平静,没入黑暗的潮流。
宋溪亭坐在桌前,忽然想喝口水,压压口中苦涩的草药味。
谁知一伸手,竟无意打翻了杯子。
汩汩水流顺着桌边蜿蜒淌下,一滴不剩全浇在宋溪亭的衣裾上,洇开一团深墨色的痕迹。
宋溪亭慢慢吐出一口气,后知后觉感到一丝惶恐和孤独。
旭尧的话好像一根毒针,扎进他的脑海。
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