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是高傲的,但师姐却待他极好。在他修为进展缓慢的那些年,每次出门,师姐都会给他带回珍稀的仙草。守仙草的妖兽岂是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师姐还是不擅长战斗的乐修。常常是带了伤回来。饶是这样,师姐却没有一次空手而归。
想到这里,温飞雪咬紧牙关,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陆言卿也知道事态紧急,哪怕一张红润的小脸已经苍白如纸,也没有吭一声,更没有让他师尊放慢速度。
在哪里,在哪里?
温飞雪红了眼睛。
他们已经在无垠海上飞了大半日,岛屿不知道找了多少个,连武羲的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若不是木鸟虽无法定位准确位置,却还能驱使,温飞雪几乎疑心她师姐已经遭遇不测。
虽说现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人还活着。
还活着就有希望。
如果师姐真的是被人挟持——
他温玠之必定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天色渐渐阴沉,青云压近岛屿。无垠海上风势渐大,漆黑的海面骤然起了波浪。
昏暗的夜幕最适合隐藏。
——同样,也最容易暴露。
远远的天边,隐约有一点亮光。
温飞雪心中一动,加快速度,朝着光亮飞了过去。
不到片刻,师徒两人就看见一座栽满奇花异草的岛屿。一方雅致的小院坐落其间,隐隐约约有丝竹声从中传出。好一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温飞雪内心激动,却没有贸然靠近。而是从包裹中掏出干粮,递了一半给陆言卿:“快吃。吃完我们就上岛。”
快速解决完干粮后,温飞雪带着陆言卿鬼鬼祟祟地从小院后方摸上了岛。
温飞雪倒是有意放出神识探探岛上的情况,但尚且不知道对方修为几何。若对方神识强度高于他,这么一探,岂不是把己方暴露了?实在是不妥,还是偷偷溜进去观察方为上策。
随着与小院距离的缩短,丝竹声越来越清晰,一个女声也随之入耳: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端的是柔美婉转,情意绵绵。
温飞雪却惊出一身冷汗。
这女声是他师姐的声音无疑。
但他师姐性情直爽,平日里最厌恶的便是那些故作娇弱的女子,也不喜欢缠绵悱恻的乐曲。她曾经亲口说过,以后她要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会、也只会为那人弹一曲《凤求凰》。
她是绝不会弹如此娇柔缱绻的曲子的!
究竟是谁将她师姐逼到如此境地?!
温飞雪心中警铃大作,毫不犹豫地转回身,准备给陆言卿套一个隐身诀。
……身后空无一人。
陆言卿不见了。
温飞雪血丝未褪的眼睛再次变得通红:“陆言卿!——”
……没有回应。
温飞雪往前走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变化。耳边丝竹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小贩的叫卖、妇女的谈笑和看杂耍人的捧场声……
……这是一座旧式的热闹小城。
温飞雪怔在原地,大脑晕眩,记忆骤然被拉回很久以前。
……
小院里,一身白衣,清朗俊逸的男子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对着面前的黄金笼,笑道:“羲羲,有两个不乖的小东西溜上了岛。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来寻你的呢?”
“爹——娘——我回来啦!”一身彩衣的小少年一手揣着糖葫芦,一手拿着个红红的柿子,飞奔向一座府邸。
喊人的功夫,他嘴里也不歇着,把柿子递在嘴边,一口一口啃得正欢,吃得满脸汁水。
“哎呦,慢点跑,等会摔着了怎么办。吃完了吗,吃完了娘给你擦擦嘴。来。”
穿着丝绸衣服的中年美妇语气温柔,从怀里摸出一方丝帕,轻轻地点在少年的嘴角,嗔怪道:“你看你,都吃成小花猫了。”
一旁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声如洪钟:“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先生布置的课业都做完了吗,书背了吗,就跑出去玩,啊?!”
小少年似乎是很害怕,扭头就往中年美妇怀里钻:“阿娘,阿爹凶我,我怕~”
中年美妇疼惜地抚了抚他的后背:“阿雪不怕,阿娘帮你凶阿爹好不好。”
说完,妇人美目一横:“温善,你怎么一天天的,净知道吼孩子?!阿雪正是贪玩好耍的年纪,出去玩玩怎么了?倒是你,还好意思问,你卷宗都看完了吗,公务都处理完了吗,啊?!”
“夫人——”中年男子垮下脸,一脸委屈地看着对面的妇人。但他长得五大三粗,一张脸更是英气非凡,做出这种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中年美妇就一脸嫌弃:“你快去处理公务,别做出这副表情看着我。”
看见父亲吃瘪,温飞雪在妇人怀里埋着脑袋,偷笑出声。
等他笑够了,才抬起头,对着美妇道:“阿娘,我去做课业啦。”说罢转过脸,对着男子做了个鬼脸,趁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转身一蹦一跳地跑进了门。
“这小兔崽子……”男子气结,可碍于妇人就在旁边,不敢说些什么,只得委委屈屈地去处理公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