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病睢冷面如霜,锋刃一转,直接挑剑戳烂鬼面上颚,一路刺穿天灵盖。鬼面分裂成一道浓稠黑雾,晃荡一圈后再次将晏病睢裹至口中。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急流碰撞而上,将两波人冲撞开。晏病睢落回船上,一身水淋。
白芍转舵避开巨浪,又道:“义父,这船队前后约有五十只,个个扛炮,还有邪师互送,是为了盗窃终南水域下的万年墓!”
晏病睢神色一凛:“你如何得知的?”
白芍向后一甩头:“你一走,他们就偷袭我,然后我把他们打服了。”
白芍身后个个鼻青脸肿,涕泗横流,却坐得端正又安分,不准叫,也不准哭,只泪眼汪汪盯着晏病睢,要他主持公道似的。
晏病睢扫了眼,没表示,只说:“你将人带回去,我自行前去。”
白芍正要拒绝,却见一阵汹涌大浪猝然冲破黑雾,当头将船打翻!
谢临风忽觉胸口前一抖,转开镜子:“我在呢。”
晏病睢侧过脸,忧心忡忡:“你看看那水下有什么?”
谢临风说:“行,我瞧瞧。”
他转回镜子,再一看,哪里还有“晏病睢”的影子。镜中先是盈满了全屏的水泡,咕噜声听得这头的菩萨都快昏过去了。
终于,沉浮数次后,白芍蓦地攀上一人手臂。她抹干净视线,抬手就打:“你谁!”
对面也落得个水鬼样,又挡又不敢撒手:“别打别打!这位娘子,再闹我可就真撒手了!”
白芍被这句话生生劝住了拳头,乱游一通:“我义父……你!你是掘墓人!”
那人道:“我是替死鬼!”
意思就是,他也是那船舰后方用来挡剑的。白芍看他一副书生架子,还是给了一拳,说:“正是你们这些蠢货,害我义父落水!你先拖我上岸,再来捞我义父,那个红衣服的,可知不可知?!”
那人道:“知知知,姑奶奶好大的脾性。”
此言一出,白芍似是被将了一军,稍作收敛。
谢临风看到此处,也没见水下景色,反倒是视角跟着白芍转来转去,谢临风道:“听她这话不着急,是不知你属落水猫,还是死定了?”
晏病睢说:“不,‘他’现在应当不在水下。”
谢临风道:“在哪?”
晏病睢向后一靠,抵住谢临风的胸膛,说:“在我们身后。”
谢临风一阵骇然,骤然回身,正和身后的晏病睢四目相对,他当即脑中窜过一道电流,对方双眸漆黑,额前那点血痣浓烈到发黑。
谢临风近乎悚然:“你要杀我?”
晏病睢说:“他要杀你。”
谢临风晃动两下,发现这个“晏病睢”双目失焦,并不是盯着他。
谢临风这才松了口气,道:“怎么总惹你恨?”
“几时了?”/“几时了?”
一近一远,两个晏病睢竟同时同语。
这头谢临风二人都呆了,一时没敢动弹。
“晏病睢”浑身湿透,水朝下滴,人也是向下的,饶是面上瞧不出名堂,却能分辨出他此刻丧气得很。
他面朝树走来,谢临风瞧见沸腾的煞气,赶紧拉人腾地,只是并非谢临风感知出来的,而是那颗朱砂发黑,竟开始渗出一股黑血来。
黑血爬至鼻梁,“晏病睢”擦了两下,仍未止住,仿若那颗朱砂之下封印着浩荡野鬼。
……野鬼。
谢临风遽然醒悟!
第16章 白羽
“蛋生说你体内封印了鬼,十三道脉象便是这样来的。”谢临风心里有些闷,“你这颗痣当真是极凶的封印,惹得我心好疼。”
这个晏病睢未语,那头的“晏病睢”忽然抬手,对着谢临风方才站过的树画了几道符咒,问:“不可玩笑我,我正唤你。”
他语气低低,仿佛说的并非“不可玩笑我”,而是“不要戏弄我”,听着怪低落的。
谢临风看不懂,便偏过头去瞧晏病睢,道:“这是什么咒?”
晏病睢道:“密语。”
谢临风恍然:“原来是结契咒。”
密语咒又叫结契咒,一人仅能同一人结契,咒语和符文由咒术双方自创,不但独特稳固,还很私密。
“晏病睢”空画几道,那树上亮起一道猩红的繁杂咒纹,然而顷刻间便暗了下去。
什么也没有。
“晏病睢”语气忍耐,像在劝说:“不可骗我。岛上满目狼藉,两域分界处的阻拦咒语极为弱小,这痕迹……定是海栖族同鲛人折腾过。你……你在不在?”
依然风平浪静。
正是此时,“晏病睢”额前黑血骤然肆意狂涌,里头的鬼煞蠢蠢欲动,似要破封而出。他摸得满脸是血,动作僵滞,神情困惑,问:“你在哭吗?”
谢临风稀奇道:“阿弥陀佛,是你将要掉泪了。”
晏病睢冷冷纠正:“是他泫然欲泣。”
“是是是,他与你不同,菩萨无情无泪,你是最铁石心肠的。”谢临风斜身一看,又道,“可这东西却是真的,荧鸓的羽毛怎么挂在他腰间?”
正说着,“晏病睢”恰好伸手摘掉羽毛。他平息心绪,红袖擦血,那血的色彩原本深得多,却立刻被吸附消痕了。
“晏病睢”一负剑,泰然自若道:“我在这,你过来。”
原来那方白芍被拖上岸,正环岛乱喊。她脚边躺了个精疲力竭的文秀男子,穿着和船上盗贼同样的服饰,却像个半死不活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