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阵响,让这把剑碎成了渣。
这剑里果然封了魂!因此沉灵咒不是对谢月念的,而是对这把剑说的!晏安咒力耗散,回到临枫身侧:“原来如此,适才她不敢轻易拔剑,是因为这剑中的魂魄冲撞躁动,极易失控。想必先前谢姑娘腹中那一剑,便是失控导致的。”
“不。”临枫说,“这剑不是失控,是只杀这位姑娘。”
晏安恍然:“是诅咒!”
无论是不是剑中的魂魄在作祟,这剑上正是附了诅咒。临枫道:“这剑很普通,没有修成剑灵,自然没有什么道行。可谢姑娘刚刚迟迟不拔剑,无非就是这剑认主,它不是你的,自然不听你的话。还有一点,这剑和你的血一样,背负了诅咒,出鞘必杀人!但谢姑娘见过这么多被戏仙啃食的枉死之人,哪一个不是血肉模糊?自然不怕杀无辜,你怕的正是这剑不杀别人,独独杀你!”
谢月因着一句小小的“沉灵”,蓦然跪倒在地,她神魂皆丧,俯撑着身子良久,正要说话,却听“啪嗒”一声——
一块人皮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谢月的剑仿佛被泼了铁水般开始融化,血水淋漓地滴落,她的脸也随之一块一块脱落。
她并不动弹,仿佛正等着自己的皮肉掉完。谢月迟迟不抬头,临枫身后的浪潮却因这剑穗的响声发了狂,轰隆隆卷来。
临枫召出羽扇——
“轰!”
天地四方如同落在了谁的手里,被激烈晃动,海潮发出盖过一切声响的狂鸣,却是遽然向后褪去。
四合的夜色顷刻间泼上密密麻麻的白点。
晏安正紧握着他的手,临枫匪夷所思,“咦”了声:“我干的吗?我发誓,我这辈子很少念咒,适才就是很少中的一次!”
说话间的功夫,那退潮的风浪之声中忽然夹杂着呜咽,再次激荡回来!里面的哭喊声随着浪潮的推近而缓步放大。
突然,那扑面而来的深海巨浪耸峙竣立,仿佛在浪潮的最高处藏了一双冷眼,正投下一道沉默的睥睨。
那双冷眼却在这时骤亮!溅出的白浪变得灼目滚烫。临枫眼睁睁看着黑浪中烧起火来,那火越烧越大、越烧越响,直至天水池海变成一滩炯炯的火海!
临枫捂住眼睛:“要死,我闯祸了。”
他鲜少记咒,哪能知道念一次世界就塌了呢?!
“先别管了,这里这么多百姓——”晏安忽然愣住,“老师。”
临枫心有余悸道:“你别这样喊我。”
晏安继续喊:“老师,我们怎么踩在天上?”
“嗯?”
他刚说完这个“嗯”字,两人忽然相视一眼,直愣愣落进了火海!一切发生得遽然,更没想到周遭万象也随之销蚀融化,如同被焚烧的蜡液一般垂落,被一场大火吞噬。
这场火从村头烧到村尾,燃尽了整个村子。灼日如火,暴雨如瀑,这场火却只增不减,焚得土焦,焚得血尽。
那些倒挂在树上的,吊死在房梁的,绞死在毒藤下的,老的、小的、男的、女的……这累累骨殖在业火里烤得“噼里啪啦”作响。
她躲在唯一潮湿的山洞里,扯烂自己的裙摆勒紧小臂,防止皮肤下那条黑色的线虫继续钻爬。灼痛让她快要失去意识,于是她只能一遍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衫清、衫清。”她颤声说,“你是祝衫清,家……家里还有爹娘……有妹妹。醒着,回去!回去!”
临枫二人落入的火海之后正是这方硝烟地,他们来到一位名叫“祝衫清”的人的魇境,来到这个矮矮山洞。
所谓的潮湿,不过是洞口之上刚死了三个人,他们的血水正如同雨滴。
第67章 衫清
在这之前,她不知已经流了多久的泪,导致如今双目空洞,却无泪可流。祝衫清在火浪中觉得很冷,她喃喃道:“母亲给你取……取‘衫清’二字,要你‘正衣襟,清两袖’,你将来是要做大官……做最、最好的官……”
躲在洞里的姑娘只有十四五岁,她眉眼宛然,稍显稚气。若不是听她说“祝衫清”这个名字,临枫还真认不出来。原因无他,纯粹是她男装女装区别太大,叫谁看了都要愣神。
晏安沉吟片刻,说:“我有一个想法。”
临枫用羽扇点着下巴,道:“我也有个想法,看来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晏安说:“我在想,我们明明是和那位谢姑娘交手,却跌进了祝将军的魇境。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谢姑娘是祝将军假扮的,第二种是……”
听他语气犹疑,临枫合起羽扇,“啪”地声拍在手里:“祝将军被养在谢月的魇境里。”
晏安颔首。
临枫又说:“还有一处很奇怪,你先前在屋顶和她们交手的时候,就没瞧出来那提灯女子的模样有端倪吗?”
经他提点,晏安恍然。
临枫拿扇子敲了下他的耳垂:“不是你大意没看出来,是她们不让你看出来,不仅让你在场瞧不出端倪,就好比如今你让我去想那两位小道士的脸,我也记不清。不过……我脑中倒是有许多扑棱的白蛾。”
晏安被他的话牵着走,想到戏仙口吐白蛾的诡谲场景,不禁一阵恶寒。他捏着发烫的耳垂,说:“如今这四方都是火,还是不灭业火,迟早烧到我们这里来。”
“魇境”虽是一场为过往的幻境,但其中万物皆有实质,也就是说,他们身为外来之人,也会受伤、被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