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你的鸟，好猥琐！]
    “大约在你十一点钟方向，但不清楚大约有多少距离。”
    裴也：“行，知道了。你跟乔智一起，注意遵守规则，目前来看，只要不作出攻击性举动，还是安全的，尽量待在一个地方待命。”
    阮星口头称是，挂了通讯之后继续朝目的地前进。
    富贵：[你不要命啦，没听见裴也说什么吗？原地待命，咱们还是安全的！]
    阮星脚步不停：[如果不能按时报到，算不算违背规则？]
    富贵不能违逆他，急得直跳脚，但又没有任何办法，小爪子把阮星头发拨的稀乱：[实在是太危险了，越靠近中心位置，那些污染物就越强大，天知道还能不能像那个蠢主管一样好糊弄啊。]
    越危险的地方收益越是丰厚，但谁也不能保证待在原地就一定是安全的。
    蓦地，视线中突然出现一道巨大身影。
    大约有三米高的隧道，堪堪能塞下蚂蚁庞大的身躯。原本应该是硕大的眼睛的位置，覆盖着两坨肥硕的筋肉，青筋暴起，看起来十分有力，而钳子比一般的蚂蚁更大，也更危险。
    阮星见过了两种蚂蚁，一种可以在天上飞的人形，一种是地上爬的、根据职位不同大小不一的工蚁。
    然而眼前这种，跟他之前见到过的都不一样。
    让他想到蚂蚁族群中最重要的战力——兵蚁。
    “工蚁1004，你在这里做什么？”那双大钳子一张一合，发出的是听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声，十分不客气：“马上到女王住处，禁止通行。”
    “我去培育室报到。”
    兵蚁打量了他一眼：“你们这些残废的工蚁脑袋就是好用，不过间谍也实在太多，我需要核对身份。”
    阮星肌肉紧绷，以为对方要扒开玩偶服检验，但对方只是触角碰了碰，低头：“行了，走吧，你转身在第二个洞口左拐就到了，下次不要过来。”
    阮星离开后，兵蚁触角碰了碰，自言自语：“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女王的气息。”
    七拐八拐，阮星终于来到所谓培育室。
    这里的面积比之前的菌丝室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密密麻麻的横放着一排排营养仓，营养仓的附近，正在工作的有数十只工蚁，他们时不时打开长方形的盒子看看，又将什么东西倒进去，合上盖子。
    有个体形稍大的正在监工。
    看到他来，那只监工的蚂蚁怒斥：“为什么迟到？！”
    阮星面不改色：“我入职之前去远远拜见了女王，即使她听不见我的微弱祈祷，但也一定能注视到她的子民。向伟大存在诉说我的进步，这是荣耀。”
    张口就来，这让室长目瞪口呆，即便知道这位是因为思想觉悟高才被安排过来，却没想到平时他都能这样严于律己，不由得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绝对不能让他接触到重要工作！尤其不能靠近王储的卵们！
    他语气不善：“你跟999号一起，负责搬运菌丝给幼崽食用，它们从孵化腔里面出来，正是需要菌丝和蜜露的时候。”
    最后他还强调了一句：“不要靠近那边的卵，不许靠近！”
    999号是一只身形瘦弱的蚂蚁，眼睛下面，大约是颧骨的位置凹陷进去，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大约是被压榨的太惨，甚至没有力气和阮星说上一句话。
    它噙着一只小铁桶，里面浅红色的液体翻滚，菌丝在里面被染成粉色，快乐的畅泳，丝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被吃掉的命运。
    阮星瞳孔一缩。
    这桶里的，是稀释过的人类鲜血。
    999只是把桶放在某一排营养仓的前面，然后转身离开，又去洞穴外面提了个桶进来，周而复始。
    阮星仔细观察了四周，像999这样的蚂蚁很多，大多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只有少数不怎么干活，只负责打开营养仓罐子的几只，反而身强体壮，还催促其他人快点干活。
    室长则是在一旁的空地上原地休息，时不时有身体强壮的蚂蚁给他递过去杯装“饮料”，还谄媚的说几句马屁。
    看来表现的有些过火，谄媚技能不如他的室长存顿生危机感，把自己排除在小团体之外了。
    要是兢兢业业干活，任凭对方欺负，那就是下一个999。
    周围的蚂蚁们埋头苦干，阮星没什么靠近虫卵的机会。
    他提起一个小桶，打算先摸一摸情况。
    手指刚一接触把手，里面的菌丝不知道为什么都亲昵的围了上来，围着他的手指打圈，伸出最柔软的位置以供抚摸。
    这副任凭处置的样子，和之前在菌丝室的情况一模一样。
    富贵：[你好骚啊。]
    阮星皱起眉头，刚才他就发现了，菌丝并不对所有活物都表现善意，他身上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吸引了这些东西，甚至感觉就算现在把这些东西扯断，对方还会很乐意在他手里被把玩。
    可阮星并没有从上面感受到生物意识。
    这东西智慧程度很低，甚至是凭借本能活动。
    [你能控制住它么？]
    阮星冷不丁问富贵，同时，在监工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桶里的菌丝一把捞出。
    乌鸦还没反应过来，一团红色的东西就被扔进了头套。
    菌丝愉快的翻滚着，亲昵的蹭着阮星的脸颊，又在头套里左摸摸又看看，脱离了铁桶之后，这团菌丝吸收完多余的血液，很快又变成白色。
    它最后找了个角落蜷缩了起来，乖乖团成一团，只是伸出一根细细的丝线贴着阮星的脸颊，想要触摸他。
    卑微又小心翼翼的示好，像个担心自己被抛弃的宠物，只敢牵起男人的一根手指，祈求一丁点怜爱。
    富贵张着鸟嘴，差点蹦出一句舔狗来。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才是正儿八经签了契约的正房！后来的都是插足者！
    富贵跳到这团菌丝上面，用脚使劲踩，但对方却好脾气的把自己躺平，任凭富贵欺负，还尽量不缠着对方的脚。
    阮星：[别闹了。]
    他还在干活。
    明明你才是男人的妻子，但是有天男人突然领回家一朵小白花让你照顾。小白花不哭不闹，乖乖听话，但你分明看到了她的野心，你下意识抵制她，丈夫却在这时候让你不要欺负她。
    富贵脑子中瞬间编了一段故事。
    [渣男！呸！]
    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阮星茫然。
    “999！为什么这个桶里没有菌丝？！你怎么干活的？！”室长狰狞着两个大钳子，对着999一同劈头盖脸的骂。
    他注意到了这个被阮星捞走菌丝的铁桶，此刻，这只被阮星放到外面的桶不知怎么又被对方提进来，还被领导发现了。
    “今晚你别去吃饭了！”
    999本就凹陷的脸颊更加干瘪了，他没有为自己比辩解，而是将没有菌丝的桶提走，默默换了另外一个来。
    阮星：“这桶本来就没有菌丝。”
    室长本就看他有威胁，现在更加不顺眼，见他为对方辩解，冷笑一声：“1004，你下午也不许去吃饭！”
    阮星沉默。
    富贵：[呵，报应。]
    监工离开后，999看向阮星：“谢谢你，但是不用，我习惯了。”
    手环上的时间指向下午六点时候，到了吃饭时间。
    “十分钟，回来继续干活，留下的人原地休息。”
    室长带着马仔率先离开，后面跟着累到半死不活的几只员工。
    培养室几十只蚂蚁竟然一大半都不被允许去吃饭。
    其中就有倒霉的999和阮星，前者此刻正靠着墙大喘气，眼神无光，剩下的蚂蚁们也都脑袋歪向一边，抓紧时间休息。
    富贵此时心情平静许多，看到眼前的情况，狐疑：[你下午替他说话不会是故意的吧？知道自己被留下来好趁虚而入？]
    阮星：[你猜。]
    这时乔智在公共频道发了张照片，是一张洞穴的全景，里面正在工作的蚂蚁大约十几只，此刻正用脑袋上的大钳子正对面前的墙壁忙碌着。
    洞穴内，隐约可见人类的面庞，他们暴露在墙壁外的部分，伤痕累累，旁边正放着的，是阮星极为熟悉的小铁桶。
    乔智配文极短，甚至还有错别字，看得出情况紧急：牙虫、人、蜜露、显血。
    阮星将手套拨开缝隙，很快看了眼，便提着小桶，装作继续工作的样子，靠近了边缘的营养仓。
    这舱室发着淡淡的光，不知怎么设置的，竟然还有电力供应。
    阮星轻手轻脚，放下小桶后微微前倾，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不由得一愣。
    横放着的培养仓里面，躺着的并不是什么蚂蚁幼崽，而是一具尸体。
    尸体的胸腔敞开，原本是心脏的位置，篮球大小的透明色卵寄生着，隐约能看到里面黑色的蚂蚁幼崽，随着呼吸还在起伏，甚至能看到对方纤细足肢印在卵上的痕迹。
    所谓的营养仓，根本就是人类的血肉腔。
    鲜活的人类在蚜虫室被挤干血液，尸体送到培育室供养幼崽，再经过切割加工，培养菌丝，成为蚂蚁的食物，以另一种形式哺育整个族群。
    ——一条完整的生物链。
    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阮星眯了眯眼，看着培养仓内即将破壳的幼崽，指尖渐渐凝聚起来紫色的雾气。
    富贵大惊：[你要做什么？]
    阮星：[做个实验。]
    他伸出手指，那些雾气沿着营养仓渗了进去，渐渐将整个透明的卵包裹，挤压。
    卵内还活动着的蚂蚁突然疯狂挣扎，铁钳甚至已经刺破了自己的卵壳，透明的液体流了出来。
    但依旧无济于事，它发出痛苦又无声的哀嚎。
    最终，紫色的雾气侵占了整个卵腔，原本黄色的腔体染上浓重的色彩，里面的东西不动弹了。
    完成了任务的雾气，沿着卵泡的缝隙挤了出来，又回到了主人指尖。
    黄色的腔体颜色依旧，只是幼崽已死。
    阮星唇角有微微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