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经过路边诊所,看清二楼的那个身影后,久川埴拨号的手指却是一顿,果断拨出另一个号码。
“……小埴?”
电话不一会就被接通了,只是对面人的语气听起来略显迟疑。
“青田先生。”久川埴温声细语地说,“烦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呃……”
“别想敷衍过关,先生。”久川埴的语调变得越发温柔,“那天夜里你私自去找库拉索的事情,我还没有过问呢。今天你的领带是以往周一例会时才戴的,看那乱糟糟的样子,总不可能是昨晚重新洗熨过的吧。”
那边一时沉默下来。
久川埴想象着父亲吃瘪的表情,忍不住偏过头轻笑起来。他看见二楼窗前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左右张望,又坏心眼地侧身躲到电线杆后。
“……好了,小埴。”男人叹了口气,“昨晚石川医生的小女儿病了,我帮他代了晚班。”
久川埴掐指数了数这熬死人的值班时长,微微皱起眉头:“你找院长要加班补贴了吗……话说,昨天的值班表上不会还写着那位石川的名字吧。”
“哈哈……”
“劳驾。”久川埴叹了口气,“别人家的事你倒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自己小女儿的生日,可别告诉我你忘了啊。”
“怎么会。”光是提起这件事来,对面的声音顿时就柔软了,“莉莉生日的日子,我一直记得一清二楚。”
“那,礼物呢?”
对面顿时哑了声。
久川埴得逞似的大笑起来,还没怎么调侃这没情调的男人几句,听筒外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诶,是谁要生日了吗?”
朴素的运动鞋、朴素的工装服、普通的棒球帽。久川埴被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吓了一跳,顿时僵在原地。
安室透在他眼前晃晃手指,似乎猜到久川埴要说什么,指指肩上的大箱子,解释道:
“真是巧呀,久川先生。我刚刚从超市下班,现在在做外送员的工作哦。”
……说真的,朗姆那边的待遇难道有这么差吗?
久川埴已经迟疑了,他恍惚地看着这个打了三分工的男子,看着他脸上真诚的、毫无疲惫的笑容,心情复杂的反思自己——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啊,心甘情愿为老板打三份工的天选打工仔!
好想让他替我出差啊……!这是久川埴的第二个想法。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过长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出生叫醒了他:
“小埴?是你的朋友吗?”
“不,不是。”久川埴直白地否认,他狠狠瞥一眼那边的塑料同事,继续对电话里的人说
“总之,烦请大忙人您今天早点下班——以上!”
“——既然是朋友,请他一起来家里如何?”
“……不行!”
久川埴瞬间像猫炸毛了似的矢口否认,“只是个讨厌的人而已!您老糊涂了,听力也不行了吗!”
“啊,这可真是令人伤心的话。”安室透微微蹙起眉头,插进话来。他露出最让久川埴束手无策的那种可怜表情:“久川先生之前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表达感谢呢。”
——既然要表达感谢,就不要做出这种跟踪狂一样的行为啊!
久川埴咬住下唇,气鼓鼓捂住电话听筒。忽然像是冒出了什么坏心眼的想法,眯起眼睛看向安室:
“这么说来,安室先生在做跑腿的工作呀。”
安室透笑眯眯地回望他。
久川埴说:“那就帮我个忙吧,跑腿的先生。”
兢兢业业的外送员抱着一束半人高的香水百合,走进社区医院的大门时吸引了大量目光。
安室透把帽檐压低,尽量低调地询问前台内的护士小姐:“请问,青田医生在吗?”
小护士偷看了他好几眼,讶异于外送员朴素的衣着下有这样一张帅哥脸,她学着对方低调的样子,将记录板挡在嘴边小声回答:
“青田医生还在门诊,请在前台登记一下,我帮您转交就好。”
安室透稍稍苦恼了一下:“我的雇主要求我亲手交到收货人手上”。
——当然没有这种要求。久川埴巴不得组织成员和他的家人永远没有接触,但安室透不可能放过这个打探消息的机会。
公安曾秘密调查过的这名男子,青田诚一郎,似乎只是一名普通的社区医生。然而这名男人的另一身份却绝不简单,一手建立组织医疗组的元老级人物,前任的——
“蜜勒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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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是很漂亮的百合花呢。”
不疾不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室透警觉地回过头来,看见身后那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挑选这些花一定废了很多心思吧,辛苦你了,这位先生。”
“您可以叫我安室。”降谷零从帽檐下打量对方。
“安室先生,”他说,“替我谢谢他送的花。”
他的声音温和而威严,若非常年在专家席上受世人尊敬的人,是不会这样缓慢而庄重地发言的。这位曾经的蜜勒米尔,并不是一名像久川埴那样软弱的存在。
是的,软弱——这是降谷零对久川埴的最终判断。他仿佛对任何冒犯都能一忍再忍,就像没有脾气似的,和这个动辄论杀的组织气质不和。安室透堂而皇之地表露追踪他的意象,要对寻常犯罪者而言早就被视为挑衅了,可久川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