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竿见影,所有人都屏息敛声。听琴酒在电话里的声音气定神闲的,大约他也靠着停电的机会摆脱了警方的包围,正在不知哪里等待久川埴这边的“好消息”。
“我找到塞德了。”久川埴说,“但你没告诉我全部的计划,我不知道怎样带走她。”
琴酒——电话那头的冷酷杀手,慢条斯理地轻笑一声,一时间久川埴竟觉得自己有些窒息。
然后,最坏的预感应验了。琴酒告诉他:
“你不需要带走她,蜜勒米尔。”
“……”
实话说,连久川埴愣神的表情,都没出乎塞德的意料之外。他永远这样,像鸵鸟一般逃避一切,明知道组织的秉性,却还是傻乎乎相信他们的“良心”。
她不用猜,都能把“那个大人”的命令复述七分。毕竟像她这样失败却活下来的实验耗材,能活到现在全靠着“蜜勒米尔”的庇护。而在那位即将向他倾斜更多信任的当下,顺水推舟让蜜勒米尔亲手斩断一切“潜在威胁”,才是正题。
——所以,怎么可能会有“救援塞德”的任务出现呢?
「没关系的,蜜勒米尔。」
她几乎是笑着,将一根手指抵在嘴边,笨拙、低效、却坦然地传递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一直一直很感谢你们,你和你的父亲,青田君。虽然你不承认,但在你身上的确与他有许多相似之处……所以,
“所以,足够了,就到这吧。”
看清年青上司脸上的错愕,塞德恍惚中想:连他睁大的灰色眼眸中璀璨光芒,都与青田诚一郎先生如此相像啊。
在久川埴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当下,塞德猛然冲上前去,侧身格挡对方下意识的反击,只是击中在左肩的石膏上,没有任何感觉。她动作强硬,起手从容,仿佛已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她夺过久川埴别在腰上的□□,没有丝毫犹豫地,对准自己。
在近处看,他连睫毛都在颤抖啊。塞德感到有些抱歉,而更多的却是解脱。
或许,她从更早起就期待这一刻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比同龄人早熟,为了不再流浪甘愿成为不知名实验的被试,又能操控施术者的同情而安然苟活。就连成为塞德,也是因为孤儿院的环境满足不了她的野心,才不是受制于恩情一类的理由……
所以,不要再哭了啊,久川君。
她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子弹下一秒就要出膛。握在手心的枪柄温热,在此之前,它一直紧贴在枪法很烂的主人腰上,毫无用武之地。
——他知道自己哭了吗?塞德想,这表情在他脸上实在难看,还是不要哭了吧。她犹记得第一次造访青田家时,镶在相框里的一家人如何笑得开怀,她曾经真心以为那个男孩会成为她法理外的“弟弟”。
可初见时,她的弟弟眼中已连一丝光都被消磨殆尽,如此惶然且冷漠地指向她。
回忆至此,塞德指向自己的右手一抖,枪支一下掉落在地上。她顿时恍悟组织的真正目的——将猎犬赐予士兵,再让他们射杀宠物,以示忠诚。
那个人物想将久川埴重新打造回那时的模样,她不能让他得逞。
久川埴不太保养他的枪,那柄□□的枪体上四处是划痕,坠在地上一声巨响,又估摸着要再添新伤。少年近乎哀求地望向她,塞德心中求死志向却丝毫没有减退,有一秒她把主意打到波本身上,又想起两人间的武力差距,飞快放弃。
她沉下一口气,肾上腺素一阵阵地冲击大脑,身体已经做好准备。于是塞德一弯身躲过袭上前来的波本,借力将人推到墙边,不至于影响她的路线。
波本反应很快——塞德比他更快,她也算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为了成为蜜勒米尔身边合格的辅臣,一个少女资源申请进入训练营那个吃人地。
目标明确,动作迅疾.塞德冲出窗户的时候,听见久川埴哽咽地在她身后说“不——”,像肥皂剧里被负了心的女主。身体腾空的刹那,她心中满满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波本的手有一瞬间擦过她的衣角,但全然自由的她,又怎会如此轻易被束缚……
她早该找到答案了,塞德心想,除了对久川君有点抱歉,或许她早该这样做了。
她直直坠落下去,如流星划过天空。
第51章 塞德4
他便把怀中人又抱紧了些,直到少年单薄的肩膀逐渐停止颤抖,发泄过后才觉得害羞。
“其实,青田君你忘了一件事。”安室透的嗓音很温和,低低响起在久川埴通红的耳旁,温和中又带着坚定,
“你是日本公民,也是公安保护的对象。你可以随时向我们求助,警方一定会全力保护你。”
好官方的套话,久川埴将头埋在安室的皮夹克里,泪眼朦胧地想。但他却又是如此受用,酸胀的暖意逐渐填满他的内心。
“……我……”他抬起头,撞进那双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紫灰色眼睛,轻飘飘地呢喃,“我不值得这样做。”
“这是你的权利。”安室透说。他搂紧久川埴的肩,直到感觉他不再发颤了,才稍稍与他拉远距离。
“比如现在,你告诉了我你的感受,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他脱下外套,将那件厚厚的皮夹克披在久川埴肩头,唯恐他受凉一般,拥挤巨大的兜帽罩住半张小脸。
久川埴从帽中的阴影看向他,一双浅色的眼中隐约又泛起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