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娘!”
叶采苓没有料到如此变故,慌忙去扶。
叶青山自知理亏,此刻也搀着杜氏,让她躺回榻上。
所幸杜氏这征兆大抵是急火攻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大约半时辰便幽幽醒转。
她望着榻边的三兄妹,微微闭上双眼,转头唤了叶青山。
“吾儿,你留在为娘身边,娘要和你说几句体己话。”
杜氏一双哀婉的眼望着叶采苓:“苓娘,你带蘋娘先回房。”
叶采苓点头,拉起蘋娘的手。
小孩子大抵藏不住话,入睡前蘋娘还是没有忍住,借着如豆灯光,对着叶采苓发问。
“长姐,我们真的是鱼?”
“鱼的话是不是会被官府抓走?和长姐,和娘亲分开?”
叶采苓爆发出今日的第一声大笑,伸手捏了捏小妹圆鼓鼓的脸颊:“不是鱼,是余孽。”
“不过蘋儿也不必担心,是长姐在诈他。你只要知道,长姐会一直伴在蘋儿身边就好了。”
蘋娘眨眨眼:“鱼捏?那到底是什么?”
但她显然从长姐的话里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此刻很快不再细究,进入了梦乡。
床上辗转反侧的只剩下叶采苓。
光线幽微的卧房内,有朔风自高远夜空穿过,在房梁之间和着月光鸣响,声音算不得动听。
她微微叹息。
玉牌是娘给她的。但在t此之前,她从未见过。
她今晨拿到玉牌的时候就问过杜氏,对方只含糊地和她说,是家里的。
家里怎么会有这么精细的玉?仅看雕工,她也能看出来这是非同凡响的东西。
今天她跑了许多家当铺,几家比较下来,她已经能估出这玉牌的大概价格。当铺虽然都在故弄玄虚地压价,但叶采苓自然不会给对方发挥的机会,见对方压价压得狠了,借机离开便是。
过几日寻个合适时间,她自会挑价高的铺子去当。
但叶青山已经深陷赌坊,若是让他当了这玉牌,恐怕当铺出个半两银他都会毫不迟疑的脱手,换回的银子马上掷到赌桌之上。
她便随机应变,拿了个前朝余孽的幌子唬住叶青山,让他不要打玉牌的主意便罢了。真要是前朝的东西,早有人扭着她论功行赏去了,怎么还能放任她把那玉牌拿走?
明日便继续去寻零工吧。
打定这样的主意,叶采苓将油灯吹熄,也逐渐进入黑甜乡。
*
云州城午后才是真的热闹起来。
叶采苓道别了采蘋,背着包袱出门寻工了。今日母亲大抵身体更加不适,没有出来送她。长兄叶青山也不知所踪。
叶采苓摇摇头,对着堂屋的方向嘱咐道:“娘,我今日寻到差事便去医馆抓药。娘今日先用药渣煎些药服下,也算有些效力。”
不知过了多久,堂屋传来一声闷闷的应声,似乎杜氏是哭过。
叶采苓又嘱咐了两句,跨出院门。
*
今早叶青山出门之前就感觉心脏一阵狂跳。
但他想到杜氏昨晚和他说的惊天秘密,又觉得他的一切所作所为是理所当然的。
他就知道,别看叶采苓她有些鬼点子,他们叶家主事的也只能是他。
男子啊,就是光宗耀祖,发卖一个丫头片子就和饮水一样简单。
总之,那天杜氏在灯光下踌躇半晌,还是和他说了。
“儿啊。娘亲原本想把这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但今天苓娘说那玉牌是前朝余孽的,为娘的就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了。”
“当时你尚小,大抵不记得——那家邻居是生面孔,他们送苓娘过来的时候,外头在下雨。”
仿佛火药炸开,叶青山被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惊得瞪大双眼:“生面孔娘,你的意思是,苓娘是那家人送的,不是我亲妹子?”
杜氏仿佛没有注意到叶青山震惊的表情,此刻还沉浸在回忆里:“是啊,那户人家新搬来,穿的还没咱家好,但处事莫名的周全舒心。那时他们抱着苓娘过来,苓娘尚小,在咱家院门外哇哇地哭。那家人给了一个包袱,里头放了这块白玉牌。”
“娘记得,里面还有一张细白纸,明明雨水也透进去了,但墨就是没洇开。纸上头写着她的生辰,还说了三月内定登门领回这女娃,到时必定重谢。”
“说来也奇怪,苓娘见到我们就不哭了。当时你爹本来担心有祸端,不肯留下她。但苓娘当时看着他就笑得特别甜,小手伸出来要抱。”
杜氏眼眶再次红了:“谁知道苓娘这丫头真的是前朝余孽啊,是不是马上就要有官兵来追杀我们了?”
她望着叶青山,已然有些哽咽:“我不能为着她,把自己家灭了啊。”
叶青山表情冷硬,此刻心里还盘算着杜氏之前说的话。
“娘,后来的重谢呢?是不是没有重谢?”
“哪里会有啊,人家要是真来给谢礼,那苓娘定然会被他们领回去就是。”
杜氏有些无奈地道,依旧满脸愁容,和叶青山商量:“你说我们要不要离开云州避一避,悄悄地,不要带上苓娘。”
这是她能想出的最狠心的办法了,但她真的没办法看着叶青山和叶采蘋去死。
青山是他们叶家唯一的男丁,采蘋更是年纪尚小。
但叶青山却望着她,露出了隐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