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采苓执白棋,礼让长公主先行。自然有捧场的人过来旁观。
黑棋出手落星位,棋风稳重,面对变局亦很从容,一望便知棋力颇深。白棋走小飞挂角应对,进退却意料之外的自如灵巧。
两人的厮杀竟出人意料地激烈,最后黑棋行出大雪崩定式险胜。
一局棋下罢,长公主虽是险胜,却是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却笑道:“落子观心,孤之前只听闻小叶是策论的好手,却未曾想棋艺亦不落下风。来,再下一局。”
第二局棋行至中盘,长公主却冷不丁地开口问,态度依旧是极随和的。
“小叶棋艺甚佳,可有师承?”
叶采苓心道许多世家自幼为子聘棋师,但她的棋都是与谢泓对弈练出来的。只是围棋师承只论棋师,她便微微摇头否认。
“那便是家乡弈棋之风盛行,耳濡目染了。你出身何处?”
“回长公主,我出身云州,当地亦无对弈风气。”
长公主眼前一亮:“你是云州人士?”
“我观云州风景秀丽,你儿时可有听闻过周边有一山洞,以奇崛险峻知名的?”
叶采苓凝神道:“并未,我家做些小买卖,少时只跟着家父出去贩些物件,并未外出游玩过。”
长公主颔首,掩去眸底一丝失望之色,仍笑道:“来,下棋罢。”
叶采苓并未察觉到,亦执了棋下了。
谢泓步进厅内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长公主拉着叶采苓在说话,女子眼睫低垂只专注在棋局之上,一缕碎发从额前滑落,却是无暇顾及。
世家子都是对棋艺有些研究的,此刻见长公主只拉着叶采苓下棋,也都去点评。
谢泓心道叶采苓的棋艺正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最清楚。心下却是莫名有些得意。
长公主那边仍有几分不甘心,还在问。
“小叶在云州,可否听过有南陵搬来的人家?”
叶采苓想到自己的街坊邻居,“我家街邻都是云州人士。或许有人是外地前来,但也只居住没多久便搬离了。不甚知晓。”
长公主本没有做过多期待,闻言也只道无妨。
叶采苓那边下完了棋,又转去一旁。
却是刚好并未看到谢泓。
时秋心正在几案一角坐着,身边却是他兄长时青卓。
见叶采苓过来,时秋心笑道:“来的却是正好,我兄长刚刚应了要作诗,现在连砚台都选得不明白,现下实在是有些发憷。”
却也难怪。时青卓武将出身,平日里哪有这些文墨方面的讲究。时秋心又是性子不拘束的,对这些却是也不甚了t解。
叶采苓笑道:“如此,寻我便是有几分道理。”
时秋心忙着去看投壶,此刻为兄长寻到帮手,便心安理得去了。
叶采苓望一眼几案之上的砚台,道:“时公子有无平时对砚台的喜好?”
时青卓一愣。
道:“并无甚爱好。我们在外行军,不拘着什么砚台纸墨,只要有便取用。”时青卓挠挠头,这话有几分赦然。
“那便在这两块之间取舍即可。”叶采苓闻言却没有他预想中的轻看之意,而是眸光专注地指了两块。
“这块是端砚,发墨不伤笔毫,石质细腻些。这块是歙砚,浑朴而无火气,有天然石品纹理。”
时青卓点头称是,选了一块。又好奇道:“叶姑娘怎的对笔墨如此了解?我知晓你经营行月茶楼,身为商贾却如此通文墨,便是不寻常。”
叶采苓摇摇头,笑道:“左不过是爱好使然,时小将军此言听着,却是看轻商贾了。行商亦需要头脑,就像你们行军打仗,不也有兵法谋略么?”
“我并无此意。”时青卓赶忙圆回去,又道:“说到兵法,你可知有一部兵书很是有趣……”
却是又硬找了话题在聊。
谢泓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如此一幕。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在纸上画着兵书舆图,身边的女子眉目清婉,正凝神细思,不多时伸出手在舆图上一点,露出一截手腕。
皓腕如霜雪。
两人笑谈,看着却很是愉快。
谢泓呼吸微顿。
又听得时青卓发出邀请。
“过些日子你们都要去木樨围场看秋猎。那时候队伍里都能看到如何围猎的,实则这围猎之中蕴含着兵法之道。若你看到我,我与你说。”
叶采苓对兵法确实感兴趣。
闻言犹豫了片刻,道:“若那日我也去的话,可以试试。”
时青卓意气风发:“好啊!”
*
秋猎那日是个有云的好天气。
木樨围场在京北,浩浩荡荡的贵胄们的车马排成一线往京北行,也花了快一整天时日。
叶采苓现今已经有了品级,与女官们在一处。
谢泓的车马跟在内阁诸位学士之后,一路上竟然是并未看到叶采苓身影。
“谢学士今日乘轿却依然好学啊。”
有同僚见到他手里翻阅的书,行了几步向前看了看。
“喔,这不是兵法吗?怎的对这些感兴趣了。”同僚道:“莫不是玄铠军漠北大败,谢学士亦十分关心?”
谢泓轻轻合上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