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他实在是弄不明白,本来应该是讨巧的事,他身后的车马里还备上了许多礼品。
怎么首辅大人会如此不满。
谢泓的脸上已经把不虞展现的明明白白。
“我此行是为私事。你又是如何知悉?”
石青在一旁无声地用口型示意:还不快下去。
津吏惶恐之下立即喏喏退下。
等人终于走了,谢泓方才叹了口气。
冷冽眼神逐渐敛去。
他望着江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意。
身边木桶里的活鱼挤挤挨挨地翻腾着,他扬手叫石青。
“放了罢。”
鱼一离开水桶,迫不及待地没入了水中,一晃眼的工夫鱼尾拍打着都消失不见了。
谢泓怔怔地看着。
“江水还很寒凉。”他道。
她在这样的江水里,会很冷吧。
“公子,时辰到了。”石青道。
谢泓收手回身,立在船头。
今夜无星,月光落在江心,又被水花搅动成零散的碎片。
天际卷来的风吹动他衣摆。
他想叹息,却不知为何,哽在了喉咙里。
“……回京吧。”
待船靠岸,藤黄带着一副讨喜的神色颠颠地过来,跟在石青身后。
“主子回来啦?”
一边关切,一边乖觉地递上热茶。
茶盏袅袅地冒着热气,难为他此前捧在手里这么久。
“这么烫的茶,你拿在手里作甚?”竹明接过,准备奉给谢泓。
却见谢泓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径直上轿落座。竹明一愣。
石青一向敏锐,此刻微微皱起眉头。
藤黄是近期新来的,主子自拔擢首辅之后,府内迎来送往更加频繁,又选了一个随从提拔上来。
见他年纪轻,行事又伶俐。不知为何主子今日……
但因为是这个日子。却又显得合理了些。
藤黄又凑到官轿前,语气轻而快:“主子,已和官驿商量好了——”
话音的尾句断在冬夜的寒风里。
轿帘掀开,露出男子一双清寒的眼。
谢泓很少对贴身的长随露出这种上位者的姿态,但此刻他居高临下望着藤黄,咬字很轻,说出来的话却让藤黄当即惶恐地跪下。
“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主子来沧蒙江散心……”藤黄还要答,迎上谢泓的表情,却不敢再说。
谢泓摇摇头。
“你以后不必再跟着了。”
石青带着几分怜悯看着藤黄。
藤黄到底还是资历少了。主子这个日子心情从来算不上好,他却偏在这个时候搬弄是非,妄加揣测上意。
那津吏如何知道首辅现身的消息?
只有是藤黄这里走露的风声。
其实说起来,主子前些年还没有如此狠厉。
只是那位不见踪影之后,行事风格却越发变了,却做下一个个不留情面的决定。
朝中皆知,谢首辅,行事让人如沐春风,却在不动声色里杀伐果决。
石青长叹一声,不再看跪在地上的藤黄,快步跟上谢泓。
*
江南春日,花明酒浓。
在这闹市街头,却有一处商肆,望着门脸装修得极其雅致,却总是见不到开门的时日。
又有人传闻东家是位贵人,不便露面,只每月偶尔开门t营业。
卖的墨锭却是当地最出名的。
但凡放出“今日有墨”的牌子,便有许多客人大排长龙。
第38章 商铺
“夫人留心脚下。”
女子带着温软的笑意, 直将贵客送到店门前。那位夫人矜持地一点头,客气道:“你们家的墨好。”
女子笑着摇摇头。
“小店营生顺遂,都是仰仗夫人爱重。”
说着亲自送她上了马车。
回转过身, 轻轻舒了口气。
院外有人声, 小厮通传有客至。
她抬头,见到熟悉的衣角。
宁金鹤一扬袍袖, 大步走进门来,将一张地契展示在她眼前,语气熟稔。
“叶姑娘。此前金陵的旧铺子,我是已经盘下来了。”
叶采苓望着宁金鹤,露出一个笑。
“这处铺子已经经营得有声有色, 宁兄又要扩张, 看来野心远不止于此啊。”
“经商之道, 本就如同战场,攻城略地方是正途。”宁金鹤随手倒了一杯茶水,饮了一口, 仪态依旧儒雅。
“况且有叶姑娘做援手。实乃我宁某之幸。”
“我本是想找点事情做的, 未承想宁兄交予重任,不得不从啊。”叶采苓道。
故人相见, 两人寒暄几句。宁金鹤望着手里那莹白茶盏,犹豫着把玩了许久,还是开口。
他听到自己有几分迟疑的声音。
“叶姑娘。那位故人的近况, 你可知晓么?其实他近几日……”
“宁兄。”随之而来的是叶采苓果决的打断。
她黑白分明的眼望着宁金鹤, 里面盛着复杂的情绪,却只留下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并不想知悉。”
宁金鹤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