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顿了顿,又道:“刚才那位同窗说哪个合适就用哪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来算一笔账。”
“一头牛拉犁,一天可耕三五亩地,而人若没有耕牛的帮助,纯靠人力拉,至少需要三个,甚至三个以上的青壮才能拉得动犁,且这三个青壮拉上一个时辰就已经是筋疲力尽,需得再换上三个。”
“如此,一天下来能耕上一亩地就不错了,若遇上盐碱地、旱地、困难就更是加倍。”
“若是无牛又无犁,那农人就只能用铁锹一点点翻地,一天能翻多少,诸位不妨回去在自家花园里尝试一下。”
“还有,犁地只是第一步哦,后面还有翻地、播种、盖地呢,纯靠人力,诸位不妨再想想,播种的时机能不能等人?”
“播种的时机不等人,工具不给力,人力有限,那么能种的粮食必然有限,好了,重点来了,我们再来算另外一笔账——”
宋景辰道:“据户部的记录,我大夏朝约四亩地能养活一口人,注意是养活,不是吃饱,更不是我等这种山珍海味随便吃的富贵之家的标准。如此算来,一个四口之家就需要二十亩地才能活。”
“刚才我们已经算过了,在没有耕牛和先进的生产工具的情况下纯靠人力种地的成本,那么诸位想想这天下有多少人在忍饥挨饿?”
“听闻我朝今春大旱,受灾州省达三个之多,若是有更好的灌溉工具缓解旱情,将会救活多少百姓?”
“反之,朝廷若无解决之道,则饿殍千里,易子而食,流民遍地,人间炼狱,更甚者,百姓揭竿而起,骚动战乱,战乱一起,朝廷便要出兵平乱,大军一动,钱粮开路,如此对朝廷,对天下百姓而言更是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若诸位还觉事不关己,那么你们可知我大夏朝东有倭寇,西有西戎,北有北勒,南有南弥,若趁乱出兵,群起而攻之,诸位可安然否?诸位父兄姐妹可安然否,五胡乱华之惨状诸位的史书上字字带血,可记住否?”
“一犁之功,造福千秋。诸葛弩,投石车,一器之利可抵千军。”
“如此,诸君敢言格物无用,工匠低贱否?!”
第135章 古有孟母,今有睿哥儿!
宋景辰一连串的反问, 把在座之人问得哑口无言。
不过迷茫是暂时的,虽承认宋景辰所说不无道理,但却无一人愿意承认或者是认同工匠可以同读书人一样平起平坐。
科举班一位学生站起来道:“士农工商,自古皆是如此。”
宋景辰:“士农工商皆为国之基石, 缺一不可, 不当忽视其任何一个, 我朝之前奉行的亦是重农抑商, 正因我朝开国宰辅取消对商人的各种限制,才有我大夏如今的盛世之景,又岂知重视格物学, 重视工匠,不能让这盛世愈加国富民强?”
对面学生忍不住道:“汝欲与吾朝先贤比肩乎?”
“不欲与先贤比肩, 汝读书何为? ” 宋景睿霍然起身,冷声道:“吾弟之言,以为天下苍生谋福立命,汝等巧言令色真小人也, 不足与之为辩!”
说罢, 宋景睿再次振袖而起, 又换了个地方呆着。
那人辩不过宋景辰便想从“为人”上找突破口压倒对方,不想被宋景睿直接扒皮, 如此一对比,他与宋景辰的格局谁高谁低自然是高下立现。
下面有人捂着嘴儿偷乐, 宋景辰也忍不住笑了。
这下子大家全都看明白宋景睿了, 原来这货平日里少言寡语不是不会说,人家是懒得同你们说, 一遇到他家弟弟就立即化身为宋怼怼,骂人都不给人家留条底裤的。
宋景辰其实也没指着自己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改变人家的思想, 俗话说温水煮青蛙,思想不是一天形成的,观念自然也不可能一天就改变,他只要埋下一颗种子,让大家有这种意识,说不定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就生根发芽了。
自己无所谓,自家哥哥说不得将来还要与这些人同朝为官的,想到这儿,宋景辰笑道:“诸位,你们都看见了,当着我哥的面少来招惹我,我哥哥见不得自家弟弟受一点委屈。”
宋景辰得为他哥的毒舌开脱——我哥是心疼弟弟,所以说话狠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后再有这种事儿,那就不是我哥哥说话难听,是你们自讨没趣。
说到这儿,宋景辰意味深长地看了面红耳赤那位一眼,道:“不过,我哥哥为人正直,向来以理服人。”
这话正好回应了宋景睿刚才那句:“不足与之辩。”
好嘛,兄弟俩混合双打,都够毒舌。
宋景辰又笑嘻嘻冲宋景睿的方向道:“古有孟母三迁,今日我哥哥为弟弟挪两回地儿了,二哥你辛苦了。”
二哥——你——辛苦了——
这句话仿佛回音般灌进众人的耳朵里,顷刻间,众人轰然大笑。
见气氛放开了,宋景辰做了个“停”的手势,冲众人道:“停停停,大家都别笑了,咱们绕回来,继续说牛。”
继续——说——牛——
笑不活了,学生们笑得东倒西歪,先生们也维持不住严肃表情,陈宴安笑得见眉不见眼,别人都是被宋景辰的话逗笑。
只有陈宴安这样久居庙堂之人看到了宋景辰的另一面——强大的控场能力,以及小孩的狡诈。
面对科举班第一个学生的无心刁难,辰哥儿没有上来就反驳对方,而是把他自己代入到对方立场后,再娓娓道来讲道理,无形中把对立之人拉拢到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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