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地上躺着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呢,再把小孩吓到。
随行的两名护卫已经上前探查清楚,“大人,是个女子,尚有鼻息。”
宋三郎点头,就着火折子的光亮近前打量:
地上蜷缩着的人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青布衣裳,露出的手臂瘦骨伶仃,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发紫。
宋三郎招手,命人将人抬上马车。
宋景辰见抬上个人来,忙抻着脖子瞧,被宋景茂拽回来,“三叔,这是……”
三郎看了侄子一眼,“先喂她些水,明日一早送到医馆。”
宋景茂:“……”
哪个,三叔你怎么不喂?
算了,这种情形,还管他什么男女授受不轻,救人要紧。
宋景茂不是迂腐书生,掏出个帕子垫在那小姑娘脖颈下,使其头稍稍抬高些,将水碗递到她嘴边。
还行,知道喝。
宋景辰扒着窗户往外瞧,三郎拽过他来,“你瞧什么?”
宋景辰:“半夜三更,荒郊野岭,这个女子不寻常,我怀疑她会是会是狐狸精什么的,瞧瞧外面有没有乱坟岗。”
宋三郎被儿子逗乐了,“你不是最怕鬼狐精怪这些玩意儿,现下又不怕了?”
宋景辰指指他爹身上的佩剑,“爹有陛下赐的尚方宝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我还怕她一个区区小妖不成?”
宋三郎莞尔。
宋景辰:“我是担心爹爹和大哥被她魅惑。”
宋三郎:“噗——!”
宋景辰:“话本子里的这种都是为报答恩公,要以身相许的。”
宋三郎哭笑不得,问儿子:“那话本子是谁写出来的?”
宋景辰:“???”
宋景茂笑着接话道:“写话本子之人往往为失意文人,且多为男子。”
“所以,非是女子一定要以身相许,是女子以身相许符合写话本子之人的期待。”
宋景辰:“啊……”
三郎笑道:“不要书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要看话是谁说的,对谁说的,又是什么情况下所说,站在何人的立场说,如此说对谁更有利。”
宋景辰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被救上来的小姑娘竟然醒过来了。
不知道是喂了她几次水的缘故,还是病该好了,身上的热已然褪去,只是声音嘶哑得厉害。
一问之下得知,原来小女子名唤连彩儿,乃是中州郭县人氏,父亲竟还是县衙里的师爷,因着中州连续几个月无雨,家里断了口粮,她爹本就体弱,加上操劳饥饿,没多久就倒下了,她娘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儿粮食都偷偷省给了闺女,亦活活饿死。
她娘死后,连彩儿被叔叔婶婶变卖,因着识文断字又容貌上乘,被挑中送往京城教司坊,不想半路上竟发起了高热,不止高热,身上还起了许多红疹,老鸨担心她一人传染一车姑娘,半路将人扔下马车,任其自生自灭。
哀大莫过于心死,连彩儿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没有眼泪,眼泪早都流尽了。
听完连彩儿的自述,宋三郎深吸一口气,连县衙里的师爷都饿死了,那么下面的老百姓呢?简直不敢想象……
宋三郎不由问道:“你们的父母官县太爷呢?他就任凭自己的师爷活活饿死?还有郭县的百姓呢?”
连彩儿:“县太爷逃荒去了。”
县、太、爷、逃荒去了……
连彩儿轻飘飘一句话,却叫三郎同茂哥儿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师爷饿死,县太爷逃荒,上面都乱了,下面的情形该是何等糟糕!!!
宋三郎按下心中情绪,扫了一眼连彩儿,肃声道:“连彩儿,本官正是前往中州赈灾的钦差,你把你在中州的所见所闻详细与本官说来。”
连彩儿闻言,手抖了一下, 猛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宋三郎的官袍上,半晌,忽然哽咽。
连彩儿向宋三郎诉说了中州百姓的惨状,另外还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
说是郭县明明是个贫县,上面人却要县太爷年年虚报收成,每每他爹做账之时都是痛骂叹息又无可奈何。
结果等到大灾来临,县里的粮仓拿不出一粒粮食来,朝廷却以为他们有,为了应付朝廷派来的官员检查,只得检查时往施粥的锅里放米,等到检查的官员一走,锅里全是水,连谷糠都没有多少。
宋景辰在一旁听得心头火起,霍然起身,怒道:“可恶至极,身为百姓的父母官竟然如此对待治下百姓,当杀!”
宋三郎按下他,“你先别激动,听她把话讲完。”
宋景辰气鼓鼓龇着小虎牙道:“爹,这种狗官简直闻所未闻,天下间少有!”
宋三郎心说那是因为你见识之少,更不懂做官的复杂。
三郎拍拍儿子的小手,对连彩儿道:“你继续讲。”
连彩儿看了宋景辰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为自家县太爷诉不平。
她道:“小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我们县太爷已经是难得的好官,他已经尽力为我们郭县的百姓想办法,就连他自己的亲娘也都饿死了。”
“这……”
宋景辰抓抓自己的小头发,彻底风中凌乱了。
宋三郎抓住重点问连彩儿:“你爹所做账本你可知晓放在何处。”
连彩儿闻言用力点头,“知道,爹爹临走前特意叮嘱过,说他将真账本做了两份儿,一本藏在县衙,一本藏在我们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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