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陵有些急了,大力抓住她的小臂不住地晃动,想要说服她。
辰霜知道他所言非虚,也没有吓唬她。但她却只是轻轻推开他的手,摇头道:
“是我自愿的。”
“陵哥你有没有发觉,叱炎他,长得很像?真的,很像……”
她必须要去肃州献舞,只因,她与叱炎的这个交易,实在太过诱人。
司徒陵闻言,身形如同寒冰凝结了一般。俄而,他长叹一声,言辞恳切道:
“我与殿下也是四年前相识,敬他为人,才投于他麾下,不瞒你说,当时我确实对他的长相有所怀疑。但,接触久了……”司徒陵坚决地摇了摇头,“他绝不可能是长风。”
“因为他们两个,完全是反面。一个像是永驻万丈光明之中,一个却像是从阴诡地狱里爬走出来的人……”
“你别说了,别说了……”辰霜未等他说完,便转过身去,似是不愿再多听一个字,“我意已决,陵哥你不必多言。我还得去和其他舞姬排练所选之舞,便不再奉陪了。”
“你……唉,真是和幼时一点没变,任意妄为。”司徒陵眼睁睁望着她固执地离去,心思沉重。
他无奈地转身向长廊深处走去。
几步后,他驻足。
廊下立着一个人,在外头篝火昏黄的光照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司徒陵心中有异,遽然一惊,不敢迫视。
“说了倒挺久。”叱炎懒懒倚在尽头处,来回看着手里的陌刀。他掠人的眸光如寒夜星芒,顺着锋口到刀刃,再落在来人身上。
司徒陵一惊,不知他就在背后望着两人细语,也不知道可否有听去了什么?无论如何,她的身份可不能泄漏半分。
他暗自忖道,当时说话声音极轻,虽偶有争执,也不至于能传那么远吧。
“同是汉人,未免多说了几句。殿下莫见怪。”司徒陵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避开那柄陌刀强势的锋芒。
“如何?该说的都说了?”叱炎收刀入鞘,敛眸问道。
“末将一字不落,她甘愿前往。”司徒陵稍作迟疑,双手作揖道,“殿下,我看她一个小女子,也没什么武力,此一去就是羊入虎口……”
“怎么,你心疼?你才认识她多久,便为一个女奴求情,甚至不惜违抗我的军令?”叱炎横眉,语调蓦地冷了几分。
“末将只是,只是于心不忍……巴果赞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女奴……”司徒陵唯唯诺诺,声音渐悄。
叱炎背手而立,冷哼一声,道:
“司徒陵你别忘了,你守城失利,现下仍是戴罪之身。”
“末将不敢忘,此一战必冲锋陷阵,一雪前耻。但……”
司徒陵话锋一顿,突然抬头,昂首挺胸,鼓足了气,正色道:
“但是,若我能取得攻城首功,顺利拿下巴果赞,殿下可否将那个女奴赐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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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红裙
夜深了,星斗阑干。
葛萨骑着马姗姗来迟,将辇车带到了大部队落脚处。车里藏着的几个姑娘一一走了下来。
“这些是?”辰霜上前问他。
葛萨收好缰辔下马,白了她一眼,双臂抱胸道:
“给你伴舞的。都是些之前大可汗赏给殿下的胡姬……”
辰霜皱了皱眉,望着一个个身段了得,婀娜多姿的碧眼胡姬。
葛萨没瞧见她的表情,顾自摇头叹气道:
“殿下忙于军事,全部收下却从不过问。劳烦我一人养了她们好几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希望这次有点用。”
辰霜闻言,面上浮出一丝笑意,回道:
“葛萨大人好福气,我一定完璧归赵。”
葛萨嗤了她一声,摆摆手走远了。
辰霜换上了那袭早就备好的舞裙,开始点人。五个胡姬身后,还躲着一个汉人女子,畏畏缩缩地跟在最后面。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刚过及笄之年的样子,长得瘦弱异常,有着一双小鹿一般惊恐的眼睛。
辰霜走了过去,对她微微一笑,用汉语问道:
“你也是来献舞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听到她说话,仿佛受到了惊吓,用带着泥泞的手捂住了耳朵,又往后缩了缩。
辰霜无奈作罢,转身用对几个胡姬道:
“明日献舞,我们该合一合的。若是跳得不好,怕是没等到殿下他们攻城,便已身首异处。”
那几个从王庭来的胡姬已担惊受怕了一路,听她如此说,更是紧张,面面相觑之后,便由她指挥排起了舞。
先帝在长安置左右教坊,掌俳优杂技。辰霜幼年在宫中,也是曾在教坊中习过礼乐和舞蹈的。自她女扮男装入了陇右军营,便再也与这些莺莺燕燕之事无缘了。现在被迫要再度拾起,脑中只有七零八碎的舞步记忆。无论是身骨还是肌肉,亦不复当年。
但应付祁郸人,已是足够。
她定下的是凌波舞,既能显示胡姬的明快与力量,又能舒展汉女的柔韧和轻盈。最妙的是,她为主舞,肩上可带一条一丈长的披帛作舞。
这一条薄如羽翼的披帛,便是她的武器。
一行人舟车劳顿,饥肠辘辘,几个碧眼胡姬还没练习几下舞步,便跳累了,东倒西歪倒在地上,不肯再起来。她们疲惫地相互倚靠着,任由漂亮的裙裾拖在地上沾了沙尘,颜色黯淡了下去了,像是旧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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