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萨替他“嘶”了一声,一边换下血布,一边为他上药,见他一声不吭,无不担忧地说道:
“殿下,不如找巫医来瞧瞧吧?我看都两日了,这伤还在出血,什么药都用了,万一落下病根……再说,明日便是鹿茸大会,若是可汗令你大勇士出场,你这伤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叱炎紧皱眉头,淡淡道:
“不可。我受伤之事,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葛萨惺惺闭嘴,见桌上遍布的行军作战图,又试探道:
“大可汗都说了,方夺肃州,可以让玄军修整半月再出征凉州。殿下何必急于一时?”
叱炎推开他涂药的手,将衣衽一紧,收束如初。他淡淡道:
“夺取凉州,击败陇右,我势在必得。”他握紧拳头重重锤在桌案上,几本军报和舆图纷纷震落在地。
葛萨默默拾起案上那支箭矢,叹了口气道:
“陇右那些小人,暗箭伤人,着实可恶。可殿下为何不等伤好一些再去?那一天你中箭,模样着实吓人,那么多年,头一次见你受如此重伤……”
叱炎一把夺去他手中的箭矢,再度用案上无尽的军报遮盖起来。
他不由地想起,那日中箭时的场景。
倒地那刻,他突然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带走她的人的名字:
“崔,焕,之。”
如同本能一般。
好似,他一早便认得此人。
好似,这个名字,一直在他记忆深处,只不过暂时被隐藏了起来。每每忆及,想要更进一步,却顿觉头痛欲裂。
回到王庭,他才查出,崔焕之竟是陇右军少帅。她的女奴,竟是被陇右少帅带走了。
叱炎抬手按着额头,葛萨见状,忍不住问道:
“你莫不是还是为了那个汉人女奴吧?她本就陇右的人,算她狼心狗肺,可回去了便回去了,殿下何必要为她打乱计划?难不成,你是为了她才如此着急地出征凉州
“休要再提。咳咳咳…”叱炎厉声打断了他,突然以手掩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感到一丝温热的湿意,他默默摊开手。
二人瞳孔皆是一震。
掌心的几滴乌血,直直刺入二人的眼中。
“殿下这……”葛萨倒吸一口凉气,抓起那柄箭矢又细细一看,惊呼道,“我记得那女奴救治赤祝将军时说过,陇右军用的是改良后的三叉箭,箭簇的勾刃入体,极难拔除。当时赤祝将军中的也是这种箭,差点就…”
他不敢再说下去,望向一旁的叱炎,却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
“我去把那个女奴找回来!”葛萨气愤得甩袖欲走。
叱炎将他按在座位上,缓缓拂去手心的血迹,轻声喝道:
“不许去。”
“殿下,你若不是为了找她,何至于此?她却害你中箭又一走了之。你现在中了箭血止不住,就算是巫医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啊。”
叱炎掠过又气又急的葛萨,重新将那支陇右军的箭矢握在手中。
他稍一用力,箭矢从中折断,裂成两段。
“你现在去,岂不是求人家救。待我攻下凉州,全城皆为我军俘虏。”他随手将断箭掷于一旁,淡淡道:
“到时,那便是,她来求我。”
大风起兮,撩动了沉沉的帐幔,发出“哗哗”之声,如同有人从外头掀帘进来。
叱炎微微偏过头回望,却只见风吹飞雪,透过帐幔的缝隙间涌入帐中。
错觉罢了。
夕光散去,暮色沉沉。天间阴霾欲雪,浩夜将至。叱炎帐内烛火通明,他无心入眠,倚在榻前的瞿上翻阅着军报。
胸口的箭伤如同被蚁虫撕咬般又痒又痛,他已数日不得安睡。若不是戴着一副面具,恐怕早已被人看出他身体的异样。
可心底的那道裂痕,被扯开的口子更大,缝隙中填满了他白日里压抑的愤怒和不甘。一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愈演愈烈。
被夜风鼓动的帐幔猎猎作响。
他撩起眼皮,又向门外看了一眼。
无人前来。
他垂眸继续翻书,一行字已看了一刻有余。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葛萨的一声惊呼:
“殿下!”
帐幔被来人猛然掀开,葛萨风尘仆仆前来,面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叱炎一怔,从榻上直起了身,一眼便看望见了跟随在葛萨身后的那个女子。
她已褪去了在销金窟时一袭妖冶的碧色裙装,换上惯常的素衣白衫。她行色匆匆,披霜带月前来,细小的雪粒子粘连在她凌乱的发丝其间,犹如覆了一层朦濠灰雾。
二人一入内,便飞快地朝他走来。
行至他身前,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未曾打一声招呼,便直接用纤细的手指一把撩开他虚掩的里衣衣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胸口瞧。
她秀气的眉毛越拧越紧,最后径直坐在了他的榻沿,伸手向那道伤口探去。
她柔软的指腹,触到他硬实的肌肤,还带着一丝风雪的凉意,渗入他的肺腑。
叱炎微微扬唇,轻嘶了一声。
“很疼吗?”辰霜蹙着眉头,面带忧色,小声问道。
叱炎垂下眸子,抿紧了薄唇。
“伤口里残留了一小道勾刃,待伤口腐化,会危及性命。”她迟疑了片刻,好似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