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毫无预兆地,一片殷红悠悠坠落在他怀中。
娇躯被艳丽的衣裙包裹着,看似柔弱无力,实则力有千钧。
当下,他的脑海中蓦然一片空白,缓缓垂眸,幽深的眼眸倒影着怀中的女子。
她细瘦的锁骨下方,一柄短刀深深刺入,血水如墨一般泅染在水红色的衣襟之上。
叱炎向后瞥去,锁在了一个偷袭的小兵身上。
那小兵颤颤巍巍,转身拔腿要跑。
他揽着仿佛毫无重量的女子,按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横刀朝前一挥,锋刃飞去,刀光在空中划过一道死神降临的弧线,逃逸小兵的头颅应声落地。
叱炎寒眸扫视了一圈还在围困他的几个敌兵。
仅此一眼,威震八方。
敌兵望见那颗滚落的头颅,纷纷作鸟兽散。
叱炎未追,利落地收刀入鞘,自行破除了刚下的军令。他声音冰冷,有如亘古寒峰,高声对着溃退不已的玄军令道:
“玄军听令,全力突围,挡者皆杀。”
一时间,退无可退的玄军众人士气大涨,势如破竹。刀伐之声不绝于耳,有如波涛之涌,有如山河之崩。
幕天席地的兵戟声中,叱炎对周遭一切恍若浑然未觉。他屈膝跪地,安安静静地将怀中气若游丝的她平卧。
他猛烈跳动的心有些发颤,连带着浑身开始微微战栗。
她在笑,笑得甚至有些灿烂,带着如愿以偿的意味。她秀气的眉拧得紧紧的,突然咳出一口血,污了雪白的颈。
接着,她吃力地抬起手,抚向他的面具,目光涣散如风中扬沙,喟叹般的余声轻不可闻:
“长风,不要死。”
第47章 心血
辰霜微微睁眼。
那铁马杀阵的场景太过熟悉, 竟让她产生了身在五年前望断崖的错觉。
零碎的记忆经年来被深藏在她心底,在这一刻终于喷薄而出。
五年前那夜的河西军,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她的少年郎被一众铁骑逼退, 无数敌兵包围着他, 他只得以一敌十, 单枪匹马,横扫八方。
四溅的鲜血掩在了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之上,一双星目被夜色掩去了辉茫,仍固执地闪耀着坚毅又脆弱的浮光。
他势单力薄,颀长的身姿渐渐被敌军掩埋。眼看着他脚步趔趄,就要倒向万丈悬崖的边缘。
少年背影苍凉,最后缓缓回眸対她一望, 冷冷道:
“公主殿下予我的心头血, 我还你便是。”
不!
绝不能再看那个少年死在她面前了。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环绕着, 朝她痛哭喊叫着:不能, 决不能让他再死在她面前。
当看到那个手持短刀的小兵向他刺去的时候, 她的身体已先于意志一步奔了过去, 好像拼尽了毕生的气力, 终于挡在了他的身前。
无惧生死,不计得失。
刀尖入体之时, 她竟感到一丝畅快之意。经年来,压抑的悔恨、愧疚,以及心痛在一时间迸发出来, 化作无尽的潮涌,将她的所有情愫淹没。
昔年所负他的, 桩桩件件,好像就在这一刻还清了一般。
她只觉身体像是有千斤之重,无法动弹。口中悄无声息,毫无意识地唤了他的名:
“长风。”
她渐渐生冷的手,想再抚一次少年微带胡渣的下颔,却只触到一片冰寒的面具。
面具之下的那双眼,那么熟悉,那么相似,可以看到眸光中的一丝迷茫,一丝无措,还有一丝痛彻。
急急拥她入怀的那个胸膛,滚烫一如往昔。
原是叱炎,她又错认了。
她苦笑一声,心叹也罢。
心甘情愿,倒也并无悔意。
“嘶……”胸口像是被硬生生裂开一般疼痛。
眼帘中,并非是惯常的毡帐顶,而是中原房屋的房顶木梁。身旁只立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
“姑娘别怕。”那妇人见她醒来,柔声慰道。一面用剪子剪去她伤口处黏连的衣料,将她整一侧的雪肩露在外头,覆上几片草药止血。
辰霜偏过头,望见一道宽肩窄腰的身影掀开门帘,隐隐离去。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游离在外,又再度痛得昏了过去。
***
叱炎立在医馆门外的,满身的血迹已干涸,肃杀之气分毫未减。他沉默良久,终于向一旁的葛萨发问道:
“你可有听清楚她刚才说什么了吗?”
葛萨一愣,回忆起一个时辰前的情景。
他的主子被几个兵围攻,其中一个趁机拿短刀偷袭,却被那个女子欺身挡了去。
女子悄然飘落,昏过去前喃喃着什么。
那句话太过轻微,葛萨着实没听清,只得按着最后几个字的口型胡诌了一句:
“殿下,不要死?”
这话说得着实有点奇怪,中刀危在旦夕的是她,怎么叫殿下不要死?
许是听岔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间,葛萨不由望了一眼身旁屹立不动的叱炎。
可他自跟了主子以来,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好似被天神抽走了魂魄。
当时情急,与大可汗的骑兵混战之际,他的主子竟当众下令,要与之速战速决后突围出来。如此一来,这等同于将玄军的半条后路切断了。
接着,主子便抱着重伤的女子,策马狂奔至最近的甘州城,寻了一间中原医馆为她治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