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任他摆布?”
“你信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极有可能是……”辰霜口中哽咽,已无法再言语。
此刻,忽闻凄厉的金戈号角之声。不登时,远处跑来一个满面血污的小兵,一见崔焕之便跪地大拜,惊呼道:
“少帅,不好了!粮仓起火了,弟兄们不敌,城门已被攻破了!”
崔焕之大惊失色,转身率兵奔去回防,临走时,他只淡淡瞥了辰霜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辰霜闻言,倏然回身,只见粮仓方向确实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照亮了此间大半边昏暗的夜空,将月色染成血色。
她惊觉间,狠狠推了叱炎一把。男人身坚如山,纹丝不动,朝她哼笑道:
“调虎离山之计罢了。你和你情郎的这条密道,还真是好用。”
辰霜怔忪,猛力捶打着他的胸口,妄图唤回他的一丝留念。她仰面对着目色幽黑的男人。
若是在密道中,她仍有七八分的肯定。那么事已至此,就只剩下最后残存的一二分心念。
她飞身扑在他怀中,泣不成声道:
“你若真的是他,你好好看看啊。这是你拼死守过的峒关啊!”
“是我执念,或是我错觉?还是,你真的什么不记得了么?……”
不知何处起了呜咽的风声,让叱炎无视了怀中女子抽泣时的嘤语低鸣,她绵长的泪水已浸湿了他的衣襟,渗入了他的心扉。
他好似能感同身受,好似能体会到她见到城破后的心碎。
胜券在握,为何他却悲戚满怀,如此沉痛?
叱炎立得僵直,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擦去了不知何时满溢在眼角的一滴残泪。
他微微抬头,出了密道后头一次打量起这峒关城内。
漫天火光,箭如雨下,兵戈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首只得只字片语的遥远歌谣,将他记忆中虚空的片段缓缓展开。
一城一墙,一砖一瓦,就连城墙墙脚那处坍塌已久的石柱都如此熟悉。
好像一切都在梦里见过。
天边似有雷鸣声滚滚而过。
可他顿时分不清,是天边的惊雷,还是他脑中的轰鸣。
耳边忽然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声音传来:
“你是河西少帅萧长风……”“你是长风……”
“五年前只身率兵抗击回鹘大军,坠于峒关城前的望断崖畔,尸骨不存,衣冢难寻。”
“我乃河西军少帅萧长风。此前,是我杖杀朝廷监军,是我私慕清河公主,罪不容诛,与全军无尤。今日河西军死守峒关,以命换命,功过相抵,我自愿葬身望断崖,还请圣上放过河西余军数万条性命,赦免我军大不敬之罪!”
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他只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头脑仿佛被一把钝刀一寸一寸切割开来。
目色中,城楼上被火油箭矢射中的旌旗着了火,火焰好似飞旋起来,连带着头顶无尽的夜空也随之旋转不止,他脚下的大地如同龟裂一般地动山摇。
眼中仿佛有千缕万条银光闪闪的丝线迸射入他的瞳孔。
天旋地转间,叱炎双手捂着头,不由身形一颤,向后踉跄了一步。
“嗖——”
“小心……”怀中的女子忽然停止了挣扎,将他猛地推向了一边。
叱炎迟钝地回身,看到一支利箭从分离的二人身前骤然落下,几近是擦着他胸膛而过。射箭之人射术精湛有力,箭矢牢牢插入裂开一道缝的地表,仍在晃动不止。
他想要拔刀对抗,可手臂却似有千钧重,提不起来。他看到那莫名其妙泪流满面的女子已拦在他身前。
那副他常常抱在怀中的身躯,明明是那么娇弱无力,此时却坚定不移。
他顿觉失神,双目再难聚焦。头颅间的剧痛又一阵袭来,他趔趄着倒下。
辰霜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张开双臂,朝屹立在城墙上的一个黑点高声喊道:
“宁远,不要杀他!他是,他可能就是……”
他可能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啊!
见城墙上许久并未再射来箭矢,她转身望向叱炎。
他浑身冰冷僵直,似是突然间已疲惫到了极点,全身上下被这一段无故无妄的风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握着刀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好像一段风中残烛,随时会被吹散至神形俱灭。
她一回头,他便重重跌在了地上。
那双几近闭阖的眼定定地望着她,好像第一次看到她一般,满眼陌生。
她忍不住想要上前抚摸他那双眼,还有他面上头上的每一寸骨节。耳边突然传来崔焕之沉沉的呼声:
“辰霜,我们快走吧。峒关守不住了!”崔焕之抓住了正要朝敌人奔去的辰霜。他不知从哪里血战而归,周身甲臂残破,肩吞上血肉模糊,已负了数道大伤,淋漓的血流了他半边身子,尽作赤红。
崔焕之捂着伤口,抬手抹去遮挡了眼帘的血污,沉声道:
“城门已破,玄军攻势迅猛,将士们已经挡不了太久。我已将部分粮草运回凉州,此番虽是守不住了,只能撤回凉州,再从长计议……嘶……”
“怎会,怎会如此……”辰霜瘫倒在地,回过头望向一旁失力茫然的叱炎,身体不由自主向他而去。
崔焕之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沾满鲜血的双手扳住她的双肩,制止她再进分毫,厉声对她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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