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家亡,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她话音未落之际,投石如巨雷轰响,箭矢如骤雨倾盆。祁郸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
昂首挺立在城楼高台上的清河公主并未被突如其来的进攻吓退,她在炎风里屹立不倒,手中的河西军旗迎风猎猎,翻涌不息。
她的身侧背后时有火焰喷发,漫天金光,照亮她一身雪白氅衣,有如神祇:
“我李清河与诸位在此立誓,同生共死!今日,我们就算战死,也要死在大唐的国土上!”
“坚守甘州,寸土不让!”
苦守多日,已近绝望的河西军睁大了血丝密布的双眼,仰望着他们的公主殿下。
连日来,祁郸昼夜纷至的迅猛攻势已让他们渐渐招教不住。暗无边际的黄沙之中,他们孤立如死岛,援军毫无踪迹。他们深知河西主力在瓜、沙二州,凉州至关重要,必先自保为上,所以甚至一度怀疑,会不会有援军前来甘州。
每日分到的饮食越来越少,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地不起。巨大的恐惧笼罩着驻守在甘州城墙的河西军。
可此时见公主亲临,一番慷慨激昂之辞,令他们顿时浑身热血澎湃,气贯长虹。
暗无天日的双双眼眸中燃起了星火。
敢问,谁不想和这样风姿卓绝的公主同生共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共战而亡,与有荣焉!
一时间,城墙上将士们奋起扬臂,喊杀声四起:
“寸土不让!寸土不让!”
“誓死效忠大唐,誓死效忠公主!”
有公主亲自在城墙指挥作战,河西军与一众民兵士气大增,势如破竹,死守城墙。
经过一日的鏖战,河西军逼退了祁郸人一轮又一轮的攻城。
面对底下接连不断的攻击,清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他在这里,他会做什么呢?
她不断回想着旧日他在城中指挥若定,沉毅如山的身影。他温柔又坚毅的面容似乎就在眼前,细声教导犹然在耳:
“攻守之道,在于制高。无论攻方还是守方,只要占据高地,便可无往不利。于守方,平地起垒,再施以滚木礌石,箭矢燃料,功力可更胜百倍……”
她默念着他说过的一字一句,看到甘州城矮小的城墙,忽然灵机一动。
“建土垒!”她喊道,“再收集城中布匹绸缎渔网,在女墙上起挡!”
“如此,便可化解甘州城墙不高的弱势。”
养宁远本是弓箭手出身,并无甚经验,闻言即刻派兵照办。果然,守城将士的伤亡在祁郸的下一波进攻下大大减少。
又一阵祁郸兵退去,漫天的流矢渐渐暂时停歇下来。
宁远抹去面上久黏的血污,松了一口气道:
“公主殿下竟也守过城?”
清河摇了摇头,道:
“不曾。但他教过我。”
宁远目色黯淡了下去,低声道:
“是末将无能,守城不力。将军若是知道公主在此受苦,怕是要心疼坏了。”
清河垂着头,牵起嘴角笑了笑。她久立的双腿已绵软麻木,身伏在女墙的凹口,稍作休息。许久,她眺望着黑压压的祁郸大军,淡淡道了一句:
“我没有什么再能为他做的了。只想守住这甘州城。”
宁远挠了挠头,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能默默望着一袭雪氅的女子走远了,继续守城。
祁郸军盘桓在城外,并未偃旗息鼓。
他们一时不敢置信,尤其主将土浑鲁更是暴怒不已。他集结了数万最为精锐的甲兵,倾巢而出,对甘州势在必得,他本已将目标定在东面的凉州。
河西军主力仍在沙洲瓜州,他可借城中兵力空虚,速战速决,夺取城池。最后一步,便是围堵从西面作战归来的河西军,将其在途中一网打尽。
现下第一步计划便落空了。因为这小小的甘州城看起来不堪一击,可攻打起来却竟然坚不可摧,像是铁板一块。耗费了人力物力,十日来竟一日更甚一日的难打。
土浑鲁猛地拔出胯上弯刀,用刀尖勾着一个属下的衣襟,将他平地提起。他促狭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恶声低吼道:
“巴果臧呢,他不是逃到甘州城内躲避追兵了么?”
……
“公主,城下出事了!”凝燕冲了过来,向她气喘吁吁地禀道。
清河心下一惊,拖着疲累的身躯快步走下城楼。
城墙底下,一圈密密麻麻的胡商甲兵中间,围着几个身材魁梧,髡发蓄须,面涂赤色印记的壮汉。
这装束,是祁郸兵!
清河走近几步,看清了为首之人,就是当日在肃州绑她的巴果臧!
他们一行约有十几人,手中各自劫持了两名医女。粗壮的臂膀卡着医女细弱的脖颈,尖刀抵在她们身前。
“你们的公主呢,速速交出来!”巴果臧被包围了也分毫不惧,小臂猛地一收,被他所持的医女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唔,面庞胀得通红,双眼发白。他咧嘴阴笑道,“不交出来,我就杀一个。杀到你们肯交为止。”
“你,你放开她!你已经被包围了!”一个胡商大声喝道。
他似乎早就看穿了身着河西军甲胄的胡商只是不堪一击的民兵,放肆大笑,道:
“不交出来是吧?”他皱了皱剃秃一半的断眉,尖刀一挥,小臂一松,那个医女瞬时便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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