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陵心知,眼前这位壮志凌云的少年将军并非口出狂言,他确有这个本事。
前年东突厥叛将西逃,少年只率千骑人马,不仅将那叛将活捉,还顺便端了东突厥盘踞天山的老巢。自此一战成名,在西北可谓所向披靡。
可问题在于,朝廷还有他父帅允不允他如此冒险。
若是身份尊贵的宴海公主,她母族有的是名将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可清河公主,身份低微,并无母族傍身。
除了这个少年以外,怕是无人会甘愿出头,冒如此大的风险去救她。
司徒陵心中有诸般滋味,五味杂陈。
他从下人手里接过泡好的茶水,递到少年眼前:
“你冷静下,喝口茶罢……”
“你让我怎么冷静?要去和亲又不是你的心上人。”少年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我自小视清河为亲妹。她要去和亲,你以为我就不难过吗?”司徒陵有些气愤,急切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清河。我派禁军当日搜遍了皇城不见她踪迹,大家都传她已在丧生火海……今日看圣上并未拒绝回鹘使臣,看来她定是还在长安。”
少年也不藏着掖着,平淡地说道:
“她在我这里。”
司徒陵睁大了双眼,重重愣了片刻,左右踱着步子,许久才出声道:
“你竟敢私藏公主?这,这于礼不合啊。你怎能枉顾礼法……”
“礼法,是什么东西?”目中无人的少年长腿一迈,不耐烦地把玩着腰上的剑柄,垂眸得意道,“私藏又如何?是她愿意跟我走的。”
少年的表情志在必得,好像在说:她本就是我的。
他掠过司徒陵惊异的目光,一甩长袍,坐在椅子弓着背,高傲的头缓缓垂落下去,低低道:
“我好不容易回到长安,趁乱将她偷渡出宫。本想待我及冠礼后,再挣一些军功,就娶她为妻。”
司徒陵一惊,低声道:
“长风,你已决意娶她?清河,她可知晓?”
少年浓眉一扬,毫不犹豫地应道:
“是。”说起那个人的时候,少年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淡淡道,“不过,我对她的心意,也就你知道了。”
司徒陵皱眉,薄唇紧抿,似在犹疑,最后还是出口道:
“若是你已决意娶她,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
少年闻言一震,猛拍他的肩头,厉声催促道:
“司徒陵,你支支吾吾算什么男人,快说啊!”
司徒陵硬着头皮,示意他附耳上来。两个身高七尺有余的大男人耳鬓厮磨,各自红了耳根。
少年听后,劲臂一挥,浓眉紧皱,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怔怔道:
“你……我真是想不到,司徒陵你这个老迂腐,前一刻还在说什么‘于礼不合’,现在竟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你实在是,想岔了……”少年语调窒涩,刻意背过身去,端起茶盏猛喝了一口,掩饰已然泛红的面庞,道,“司徒陵你久在长安,不知道胡人的习俗。胡人根本不会在意什么贞洁,丈夫死了就再嫁给他的兄弟,哪有什么名节之说。”
司徒陵摸了摸后脑,眉头皱得更紧,音调提高了几分:
“你说什么?所以那样,根本没用?”
“没用的。到底谁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少年挑眉,忽而笑得张扬,不怀好意。
司徒陵一瞬万念,不由呆在了那里。
“陵哥,你要了我吧。”
“陵哥,你不肯要我吗?你要了我,我就不用去和亲了……”
少女且娇且怯的音色混着轻微的喘息声在耳旁不断回想。他浑身的气血,从脚底翻腾涌起。
缺月挂疏桐,夜色沉静中,一阵马蹄声从府门外响起。
“公主驾到——”看门守卫禀告道。
二人同时向外望去。
少女已从禁军兵服换回了寻常的襦裙,明艳得令人不敢直视。她步履沉稳,眉目肃然,丝毫不像刚及笄的女郎。她一入门,就疾声对二人道:
“你们莫慌,我有一计。”
“何计?”白袍少年从座椅上霍然起身,问道。
宴海瞧着他心急如焚的模样,故意不紧不慢道:
“你先把清河带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你怎么知道清河在我这里?”少年瞥了瞥沉默不语的司徒陵,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宴海,说道,“她被我藏在长安的一处府邸之中,之后就会随我回凉州。公主殿下要见她做什么?”
宴海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一蹙,道:
“糟了。现在和亲一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清河怕是知道了。”
少年双手抱臂,倨傲不羁,扬着头满不在乎道;
“知道又如何,我不会让她去和亲的。”
“蠢材!你快去追她。”宴海骂得毫不客气,差点忍不住想要踹他一脚。
“追?”少年愣住。
宴海眯起凤眸,低睨着他,恨铁不成钢道:
“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么?她若是知道自己要被送走和亲,第一反应定是跑。”
闻言,少年顿时恍然,招呼也不打一声拔腿就往外奔去。不登时,长安静谧的夜里便传来一声辽远的骏马嘶鸣。
留在府中的宴海直摇头。
她想起前世在回鹘王庭与清河重逢的场景。她这个妹妹,向来不信任何人,又倔强到骨子里。此时怕是早已跑出城门了,也不知他追不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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