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等着洛襄如寻常那般避开,可他却任由她的面颊若有若无地抵在他肩头。
“并无之后。”他渊深的目光有如广袤的夜幕,沉沉落在她的额头、她的眉眼。男人低醇的声音扬在风中,幽幽散去,“我与女施主,今夜一别,或一生不得再见。”
“我最后能为女施主做的,仅此一事。”洛襄最后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她,闭上了双目,道,“我既说过会送你和你三哥团聚,必不食言。”
朝露一怔,不禁莞尔。
他好像只有这个理由。
面对她,他都在用同一个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渡过难关,多番回护。
这个理由,就像一座高塔,将他牢牢封闭其中,让她看不见,触不到。
“哥哥,你刚才可是唤我名字的。”朝露在他胸前仰起头,眼尾微挑,笑得狡然,“既然是最后一面,你再叫我一声朝露,我就让你救我。”
沉默间,两人交织的气息回荡在风中,流转的灼意久久不散。
熟悉的字眼在舌尖凝滞良久,他终是开了口:
“朝露。”
宛若一声轻叹。
“不行,太生硬了。再叫一声。”她不依不饶。
“朝露。”他没有犹豫,又唤了一声。
朝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轻声道:
“朝露是我的闺名。哥哥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叫过我闺名的男子。”
闻言,她看到洛襄缓缓睁开了眼,落了霜一般寡白的面上似是露出了极为清浅的一笑,刹那间如同云雪初霁。
这是今生她第一回 看到他笑。
即便前世朝夕相处,他都不曾对她笑过,望向她的模样永远是眉头紧锁,薄唇轻抿。
今生的洛襄似乎,与前世有些许不一样了。
朝露本来只是在无人处小意戏弄于他。她还未回味其中意味,他那抹微茫的笑意却稍纵即逝。
耳边紧接着传来一阵沉重且急切的脚步声。
“殿下!”邹云的声音响起,“驿站东五里,发现有人追来。”
朝露朝洛襄眨了眨眼,笑道:
“哥哥,那你驾马最后送我一程?”
见他又一言不发,只拨动佛珠,朝露立在他身前,一双明眸柔情似水,秀气的眉高高扬起,道:
“我腿疼骑不动马……最后一回,你也不肯依我?”
她此句的重音咬在“腿疼”和“骑不动”几个字眼。她确信,就凭他为她备下了马车,因为那夜的缘故,他断不会拒绝于她。
洛襄颔首,兀自来到雪云驹前。朝露便也得意地跟了过去。
她知道的,只要是洛襄没有开口拒绝的,便是由着她的。
朝露望着洛襄在马前熟练地调整辔头,忽而顿了一顿,回头望了她一眼。她看到他抿了抿唇,似在犹疑,用极轻的声音问道:
“可需侧坐?”
朝露愣了愣,反应过来,耳根泛起一抹薄红。
她才没有那么娇气呢。和前世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前世那绝无仅有的一夜才是真的磨人。
朝露垂着头红着脸,随手勾起了鬓边一缕碎发,硬要不服输地笑着回道:
“跟哥哥一道,怎么坐都好。”
洛襄默不作声,率先上了马背。他坐在马上靠后的位置,揽起缰绳,微微俯下身,修长的手从袖中伸出,递到她面前。
朝露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温润的掌心,五指一瞬被他收拢在手中。接着身子腾空一轻,他将她捞上马前坐定。
僧众怒目而视,心底暗骂几句“妖女”,邹云等人只摇了摇头,纷纷上了各自的马匹。
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地驶向歧城以南。
马上,洛襄微微弓身,似是极力克制着不与她身体相贴,只是宽大的袍袖偶尔拂过她的臂间。
朝露被他环在身前,男人熟悉的气息沉稳有力,将她笼罩其中。
她只消稍稍抬头,就可以看到他沉毅的侧脸,嗅到他身上令人安定的檀香。
奔马中,他硬挺的下颚时不时轻触她柔软的肩头。一呼一吸贴着她的脸颊流动,很快消散在了疾驰的风中。
她看到马缰在她的臂侧不断晃动,俄而,那绳越来越松弛无力。她等了片刻,默默接过了他已握不紧的缰绳,朝后靠了靠,轻声道:
“襄哥哥,你若是累了,我来驾马也好。”
洛襄低垂的头已无知无觉抵在了她的颈侧,越来越浊重的灼息在她肌肤间泛起一缕缕酥麻。
“到了峡口,叫醒我。”他声音低哑,仍然很是坚决。
“好。”她面色平静,满口应下。
朝露一踢马腹,猛摔缰绳。耳边呼啸的风声带来了男人越来越沉滞的呼吸声。
上辈子她欠了他一生。
这一世,她才不要欠他一条命。
……
沉寂多时的歧城千佛寺又冲入数百个乌兹甲兵。
为首的大将气冲冲地率人再回到寺中。面对已人走楼空的大殿,他吹胡子瞪眼,气得一脚踹翻了正中的佛龛。
歧城的各个眼哨尽数来报,并无王女踪迹,他左思右想,仍是怀疑人就在这千佛寺里藏身。
穷尽兵力将此破庙掀了个遍,终有人来报:
“报告将军,僧舍中搜到一条密道,直通正殿。”
大将捋了捋唇边小须,忽然忆及方才在正殿中就差佛子身侧未有搜查。他明白过来,一拍大腿,恨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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