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朝露面色骤变,番僧嘴角扯动,笑了一笑,道:
“我有一法,既能让佛子安然无恙,亦能让王女留下。”
朝露犹疑着问道:
“什么法子?”
番僧笑而不语。不知为何,她看到他的笑,莫名生出一丝对未知的惧怕。
“朝露。”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她听到是洛襄的声音在唤她。
她抬头望去,看到洛襄从回廊疾步走来,像是带着一身风雪,凛冽彻寒。
他飞速行至她身前挡住了那番僧。
朝露茫然地望向他,竟看到他素来古井无波的面上阴沉严肃,隐隐有几分她从未见过的慌乱。
他不由分说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一边,深邃的目中光随影动,她看不透彻,听到他低声道:
“你在前面稍等我片刻。我带你去见我师尊。”
朝露听话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离开此处,却一步三回头,望着他朝番僧走去。他玉白的袈裟是干净的白,陷在芭蕉叶斑驳的光影里,明昧不定。
她心道,那番僧本来想说的,究竟是什么法子?
……
待朝露终于走远,洛襄沉着脸,薄刃般冷肃的目光望向笑语盈盈的师兄空法,道:
“明王金刚并非大乘教义所奉之法,亦非我佛之道。如此摧残女子的禁术,师兄为何多年来始终不肯放下?”
“我不过是为师弟你寻一条最好的出路。”空法双手抱臂,唇角勾起,回道,“王寺不收女客,想必师弟也舍不得如此美人剃度为尼。她唯有作为你的明妃,助你修行,方能为佛门所容,从此一世留在你身边。如此,不好么?”
“当年,我差一点就能凭借此法得道成佛,就差一点……只可惜……”空法眯起了眼,忆及往昔目露沉痛,又道,“师弟,我见王女年岁相当,天姿国色,实乃明妃的不二人选。此乃天赐良机,师弟可千万错过。”
洛襄摇头,道:
“佛道自然,各观众妙。师尊和我不会强逼师兄选择如何修行的法门。但,我已选大乘为毕生之道,此法于我而言,永不可用。”
空法轻嗤一声,眼眸一转,低低道:
“佛经上有言,明妃‘以爱欲勾之,后令入佛智’。师弟难道不想知道,有没有女子愿意为了你修道成佛,甘愿献身吗?”
洛襄目光疏离带着杳杳寒意,重声道:
“她不是器具,更非我修行的跳板。明妃与禁脔无异,如此以害人为法的修行之道,与佛法相悖。别处我不知晓,但在我的王寺,断不可用。”
“师弟还不是正式的佛子,好大的口气。”空法冷笑一声,反问道,“那你又要如何留下她?若是想强行留下那女子,又要名正言顺,除明妃之外,再别无他法了。”
“我自有打算。不牢师兄费心。”洛襄神容淡漠,声色却锋利无比,“我最后再说一次,此法绝对不可,师兄切勿再动此念。”
空法望向洛襄断然离去的背影,心下失笑。
何曾见过清正疏离的佛子如此强硬作态,就差要出言威胁他了。
他越发肯定,这个乌兹王女,必是不简单。他那经年冷若冰霜,无情无欲的师弟,看来都宝贝得紧呐。
……
朝露慢吞吞地漫步在王寺中,心思不定。
她遥遥望见前面正中,有一座金光熠熠的佛塔,周身细密的莲纹栩栩如生,如生于清水碧波,精巧绝伦。
朝露不由走近几步想要细看,却被一众怒目武僧拦住了去路。众人神色各异,眼神不善,上下打量着面前容色美艳的女子。
朝露看到,一旁围着她的几个面生的武僧手中紧握棍棒,深深抵着沙地,刻出一道道凹痕。好似下一刻就要将她一棍打出去。
朝露面上不露声色,心头顿生几分惧意,双手交叠在背后握紧,发了一身薄汗。
在她犹疑不绝间,周围纷涌的人群渐渐散去,眼底出现了一角熟悉的玉白色。
她抬眸,对上洛襄清冽的目光。
“跟我来。”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喜怒不辨,却足以让四周所有人俯身退去。
没有人再敢靠近。朝露轻舒一口气,紧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身后的诸僧看在眼里,两两相望,面露惊恐。
佛子竟然单独带乌兹王女前去他修行的佛塔。
***
佛塔乃是王寺中心,众星拱月。
内里砖墙鎏金,壁画镶珠,华贵雍容,好不气派。佛塔正中的释迦牟尼像有数丈之高,仿佛直通天际,凡人需得仰望。佛像两旁,各有一名慈眉善目的菩萨,再侧边,是怒目金刚护法,身上砌以琉璃玛瑙为饰,富丽堂皇。
莎车国与乌兹相比,本是小国,可此地与穷奢极侈的乌兹王庭,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朝露前世在大梁皇宫也是见过汉家宫廷的奢靡之风,见此佛寺,只觉二者也难分伯仲。
她缓慢行走在长廊两侧的金漆壁画之中,刻有佛陀生为王子至菩提下顿悟的经变故事,一一看来,恍若身处佛国。
朝露面目庄严,心生肃穆,看得有些发愣,在悠长的廊道内,脚步慢了下来。待她反应过来,已距走在前面的洛襄十步远了。
她提起袍角,着急地小碎步跟了过去。却不料洛襄也停下脚步,缓缓回过身来,径自望向她,眸光温润如水,目中似有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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