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从何处摘来了一朵玉兰花,还带着圆润的雨露,珍视地别在她乌黑的鬓边。玉兰丰盈雪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晃。
人面桃花,人比花娇。
他情不自禁地扣住她的小脸,掰过来细看,一面拂动着她鬓边他亲手簪上的花,来回碾过柔软的花瓣,让玉兰花在掌心绽开,盛放。花间还有雨后残存的露珠儿,滚落在他的手背,很快浸湿了他镶绣的袖口。
“朝露想养几个?”他神容肃然,仿佛在与她商议国事。
她颤动不止,因他无师自通,早在仙乐阁就精准地将她了解透彻,只得哀声道:
“一个……就你一个……”
即便如此,她嫣红的小嘴上唇咬着下唇,还在不服气地嘟囔着些什么,像是一尾红鲤幼苗,在他心间不停地摆尾。
于是,他没有再隐忍。也不需要再隐忍。
无边无尽的夜色沉了下来。
***
翌日清晨,洛襄带着朝露回了高昌国。
乌兹和高昌一同与大梁结盟,三国对抗北匈,共谋西域,洛襄虽前世熟知西域诸国地理人文,也时常忙碌至深夜。
回到高昌王宫,朝露和他连日跋涉,真是累极了,腰酸背痛,一觉能睡到日上三竿。他吩咐了侍官,因此无人会打搅到她贪睡。
这一日,朝露午觉醒来,已是黄昏入暮。
窗外一汪清泉映着斜晖脉脉,池水悠悠。
她在榻上长发散落,半果着藏在丝绸的薄衾里,像是一尾滑溜溜的鱼儿。她悄悄披上了薄纱的纨衣,蹑手蹑脚走去寝宫的前庭。
一到日暮,寝宫的侍官都会在四面点起一盏盏琉璃宫灯,然后自觉地退去,闭合宫门,守在殿外。
在昏黄柔和的光晕中,朝露绕过一重又一重的帘幕,小心翼翼地款步走向那方孤单的案牍,那道高大宽阔的背影。
洛襄从浩繁的经卷中微微抬头,笔头顿住。
她一出现,他就发觉了。拂动的帘幕送来她身上独有的幽香,清冽之中有一丝惑人心魄的气息。
烛火明灭间,她的身影已落在他背后,发髻独一支不断摇曳的步摇投影在面前的绢丝纸上,靠着他的笔尖微微晃动。
下一瞬,软玉般的双臂垂落下来,从背后松松勾着他的颈。她的面靥贴过来,紧邻他的唇。她秀气的眉微微一蹙,低低道:
“原来,你不是在看奏折呀。”
她的声音讶异,盯着他面前的佛经有几分闷闷的。
他目不转睛,却没有在看她,道:
“西域佛门欲将一批经卷译成汉文,与大梁的僧人交往。其中,有部分句义无法确认,让我帮他们翻译。”
他一面解释,一面手指不辍,落笔如有神,任由她在他的颈侧摆动双臂却不受干扰,仍然一笔一划极为工整,心无旁骛似的。
朝露想起前世,他即便是在她身上撰写佛经也是这副无情无欲的神容,顿生几分气恼和不甘。她软绵绵地伏下身,倚靠着他的背,双臂慢慢从劲腰两侧伸过去,环住,收紧。
“我好想你。”她轻声喃喃。
“我就在这里。”他温声回道。
“可我还是好想你。想你想了两世了。”她用手在他背上写字,探进去,挠痒一般划过来,划过去,悄然直至隐秘不可告人的所在。
洛襄笔尖一顿,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垂下头,余光所见,纱织的纨衣正缓缓落下,堆叠在两侧,淡淡的色泽经过一层又一层的重染,越来越浓艳,倒影着他越来越沉的眸色。
本是束紧的腰带被人轻轻一勾,洛襄顺势转了个身,将身后调皮的她一把抱在怀里。
狼毫坠地,在案前的雪毡毯上匀开大片的墨迹,同水渍一道蜿蜒开去。
她得逞似的轻笑一声,不安分地拨动他已经散开的衣襟,看到一片浑然的壮阔。她故作生气之状,调笑道:
“你又在看佛经,会不会又想回去做佛子了?”
他抬头,微微仰视一身皎白月色在怀里随着夜色轻摇,喉结上下滚动,低声道:
“不想做佛子。今夜,只想做朝露的夫君。”
她似是被他的话所愉悦,掩袖一笑,风情万种。她摘下了那支本就摇摇欲坠的步摇,披散下来的发,堪堪掩住面上不施粉黛却艳丽万般的红:
“朝露想要服侍夫君。”
洛襄漫不经心地拾起掉落在地的狼毫,重新放回笔架上,好整以暇地面对着她。
他始终不语,浓黑且沉静的眉眼,映着她柔美的面如雪如缎,还有那颗绝美的红痣,一览无余地在眼前沉浮。
脑中不由随之浮现的,是前世。她在猎场上一身红衣飒飒的英姿。狐跑兔走,树影婆娑,她在马上肆意骑射,万众瞩目。他知她的骑术向来极好,花样繁多,经久不辍,虽然于他征战杀伐之人而言,不过蜻蜓点水,小打小闹,但总归是赏心悦目。
夜风轻柔地拂过华丽的雕窗,其上镂刻的繁复莲纹仿佛随风舒展开来,丰盈曼妙的花枝在风中剧烈地颤动。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国主,大梁使臣在宫外等候,有要事相商。”
“让他们等着。”他忍得大汗淋漓,紧扣掌中起伏的纤约束素,一出声,才觉声音尤为低沉,带着一丝嘶吼。
侍官顿了一顿,额上同样汗湿鬓发,思虑再三,仍是硬着头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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