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曳,幽深的回廊里走出一道人影,一身明光银甲,照出前世今生。那个故人穿过回廊,一步一步走来,俊朗的容貌在日光里折影里渐渐浮现。
“佛子,别来无恙。”
李襄眸光微动,看到那个故人径自坐在石案上,一如既往地斟上一盏早已滚热的茶水,摆在他面前。
梦里金戈铁马的少年将军,此时风采更胜从前,举止谈吐,自带风流,既有胡地之广阔,也有汉地之深远。
有那么一瞬,他心中有异,如果是此人先一步遇到她,喜欢大英雄的她会不会先对他动心呢。
两人在沉默的春风里,对视良久。
邹云摇了摇头,自嘲般笑道:
“这一世,还是迟了一步。”
李襄抬眸,听了洛枭所言后他心中所起的猜测陡然清晰起来。
原是如此。
不止他一人,有那一世的记忆。
邹云饮一口茶,雾气腾腾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渺远了几分:
“我那一日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是乌兹王女了。我听闻大梁的皇帝换了一位,就猜到应该是你。”
“能有如此能力、魄力,和毅力之人,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就只有你。”
阶前残雪皑皑,在春光里化为融水,淙淙而逝。
少年墨发随风飞扬,声色怅惘,沉寂的眸光掠过两世的光阴,落在他眼中:
“只可惜,我又比你晚了一步。”
“上一世,我比你先认识她,可我总想着再爬上去,离她再近一些。还未来得及有能力与她并肩之时,她的心便跟着你走了……我面对你,一点胜算都没有。”
李襄摇了摇头,淡淡道:
“你又岂知,我不是耗尽一世之力,才能追上她?”
旁人不会知晓,再前一世他和她的夙缘,更不知他焚心以火,才换来上一世的相知相守。
白云苍狗,往事如烟,在故人的笑谈中,消散在天地之间。
邹云自顾自饮茶,轻轻叹了一声:
“这一世,她做了公主,我离她便更远了。连你,都要如此奋力才能够得着。”
邹云放下茶盏,望着容颜依旧的故人,还是如从前那般淡然。他不禁问道:
“你亲手把吴王扶上了王位,她就是大梁最尊贵的公主。她从此有了那么多选择,不会像那一世里只能依附于你。难道你就不曾担心她会另嫁他人,与她难续前缘?”
在旁人的视角中,如果如他这般窥得先机,必当顺着原来的轨迹一步一步破解。
又何必独辟蹊径,力挽狂澜,将命途从最初便全然更改呢?
李襄抚着茶盏,唇角噙着一丝苍白的笑意:
“如果这十年,她忘了我,我也认了。”
微风和煦,春光曳洒。他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淡淡道:
“她从前多坎坷,少喜乐。我只求她这一世,圆满自在。”
邹云一怔,望着沉默的他,低头笑了笑。
确实,无人如他这般用情。
也就他,不求地久天长,只求她圆满自在。
苦苦追寻三世的少年将军,终于在这一刻释怀。
……
翌日,草场奔马,没有洛枭参战,李襄轻而易举地拔得头筹。
帝后一同在勤政殿接见了他。
李襄垂头,提袍缓步走上丹陛玉阶,向帝后躬身行礼。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一抹明艳的胭脂红,在一旁的屏风前漏出一丝来。
他微微勾唇,听到皇帝开口道:
“公主既属意于你。朕已在长安为她新辟一座公主府,封你驸马都尉、御前中郎将,可掌。”
“臣无意留在长安。”李襄道,“臣已打算留在军中,为大梁抗击北匈,平定西域。”
“荒谬。”皇帝闻言拂袖道,“历朝历代,哪有驸马从军的道理?”
“况且,新婚燕尔,你难道要抛下我儿独自远行,分居二地?”
那道身影从屏风后翩然窜了出来。
“父皇,不是的。”朝露等不及他开口,便同他并肩一道,“是我已决意去往西域,一辈子为大梁守国门。”
帝后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皇帝神情愈发冷峻,低斥道:
“你一个公主,何故要去边疆以身犯险?”
朝露扬起下颚,声音清亮:
“父皇,就是因为我身为公主,自小受万民供奉,食得的是民脂民膏。如今西域未定,北匈犯我边境。我为大梁公主,自是要保家卫国。”
“况且,如果因为要娶我为妻,让他只能留在京中做一闲散驸马,我宁愿不做大梁的公主,不要公主这个封号!”
她的话全然不在预料,一旁的李襄茫然抬眸。
前世今生,无数道声音交织在耳际,令他恍惚了一下。
“没关系,我的命格很好。我把我的命格分你一半,我们一起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若我不再是佛门子弟呢?”“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佛子,钟情一人,因果自负,生死不悔。”
前世,他因她走出佛门,今生,她为他放弃荣华。
冥冥之中,宿世因缘,常在缠缚。
满殿死寂中,皇帝叹了一声:
“朕的女儿,长大了。”
语罢,他独自一人,背身离去。
沉默中,座上的皇后叹口气,将二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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